1920年元月7日,上海黄浦江边发现一具浮尸,经警察局出告示认尸,两天后,有其父母来相认,说这尸体是许玉根的。并说儿子绝对不可能自杀,一定是被人杀的,要求警察局调查。
警察局派法医检验尸体,发现尸体的胃中竟有几块纯金块,一共有四两重。这成了轰动当时上海滩的一件新闻。
那么许玉根到底是何许人呢?原来他不过是一个细木匠而已,不过他到的的确确有一段发了财、有金可吞的经历。
警察调查此案,从讯问玉根的父母开始。许玉根的父亲老许,也是一个木匠,他的母亲许马氏,是一个摆摊卖菜的老太婆。
“我家玉根,是跟我学木匠的。”老许说。
“手艺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聪明倒蛮有,基本功不肯练,马马虎虎做出来,不怎么样。”老许说着叹口气,“一天就贪玩。”
“玩玩有什么不好?”许马氏插进来,“我玉根最聪明了,不像他这个死老头子爹,一天到晚就晓得死做,两只手上只见茧皮不见钱!”
“那么许玉根很会弄钱吗?”
“那是!”许马氏得意地,“都是女孩子送钱给他用!哪个有他的本领啊?哪个讨老婆不花钱啊...”
“还好意思讲!弄得离婚吵架的...不是自己的钱,弄来也花不像样...”老许摇头,“我算是丢了脸了!”
“丢脸?有什么丢脸的?玉根是让人害的,要抓凶手!”
“你怎么知道是让人害的?”
“他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他?他绝对不会吞金跳河自寻短见的!”许马氏说。
“这倒是,”老许也点头,“他这个人,脸皮比城墙还厚,胆子比针头还小,平时做工,划破一个手指头都大呼小叫,脸色发白的,这自杀,我看他没那本事。”
“那么他有仇家吗?最近和人结怨了吗?”
“这仇家,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许马氏讲,“还不都是男男女女的事得罪人,也不是多大的事...”
“这还不是大事!”老许说,“把隔壁阿毛妹妹的肚子搞大了,还不是大事?!要我是阿毛,早拿斧子劈了他了!这种孽子,死得好!”
“你劈了他?!肯定是你弄死他的!”许马氏哭起来,“天啊,叫我靠谁养老啊!”
“哭什么?!我弄死他,我也要有四两黄金啊!”
“这倒是,隔壁阿毛也不会有...要不就是李小姐,当舞女的有钱,是她看玉根不理她了...”
“不要乱赖好人,我看李小姐不是那种人,要不挨了玉根的打都不还手。”
“你懂什么,不叫的狗咬人!还有我那个离了婚的媳妇...她.可是大叫大吵的狗!”
“她是谁?”
“袁金璋。”
“袁金璋?是不是曾在美丽花园住过的袁慎堂的女儿?”
“是啊。”
这个情况使警察感到吃惊,死者曾是袁慎堂的女婿,这里面就不会简单了。
原来,袁慎堂在满清朝是“亚元”出身,官至礼部侍郎,辛亥革命后,因为是袁世凯的本家,做过财政部次长。他这人本来不会理财,袁世凯因为他是本家,放心让他掌财权,结果受到懂行的同仁排挤,弄得袁世凯还没倒,他就倒了。这又反过来救了他,袁世凯死后,他也未受触动。一直带着大笔的钱财,在上海当寓公,就住在美丽花园里。外界从来传说他的钱是不义之财,也许当初满清时就积下了不少,后来当次长又弄了许多,袁世凯后期不用他,但看在本家份上,也没有没收他的钱,到袁世凯倒后,他又是“反袁”受排挤的,所以又没人动他的财产。这样一来,自然就比谁都豪富了。
警察局决定,趁这个机会,去访访这袁老头,摸摸水深水浅。
可这时,袁慎堂已经离开上海美丽花园了,他搬到杭州西子楼去住了。据说,这次搬家和他女儿袁金璋,就是许玉根离了婚的老婆有关,不过搬家时,袁金璋和许玉根尚未离婚。
警察们于是来到杭州西子楼,找到了深居简出的袁慎堂。
“知道许玉根死了吗?”
“看报了。”袁慎堂微微一点头。
“对这事,袁老怎么看啊?”
“死了人,总是悲痛的事,何况是小女前夫,可是,像他这样的人,死了也有死了的好处。”
“什么好处?”
“少害人了嘛。”
“怎么见得他就害人呢?”
“这个,你问我女儿吧,她是受害者。”
“我们会问她的,不过现在,先请你谈谈。”
“那好,我就谈谈我女儿吧。”
袁慎堂说他女儿袁金璋,是个长得漂亮,天资聪明的女孩,只是因为是个独女,从小宠惯了,脾气太坏。
“12岁的时候,她发脾气,拿刀砍伤了带她的奶妈,”袁慎堂说,“我看她还真有点巾帼英雄的气概呢!”
到了18岁,袁金璋就迷上了京戏,一天到晚的要上戏园子,带着丫头翠红到处捧名角儿。
“我说戏看多了不好,她和我吵,一定要去,整天把几个名角儿的事挂在嘴边,比我教她的《女儿经》念得还熟!”袁慎堂叹了一口气,“渐渐地麻烦就来了。”
由于袁金璋,人长得好,衣服又出众,加上常常出入戏院,便引来一批上海滩小开的追逐,许玉根就是其中的一个。当然,当时许玉根并未暴露他的木匠身份,而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俨然一个老板、经理之类的人物。他天天跟着袁金璋,专找袁金璋身边的座位坐,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大概是他们相识一个月左右,这个许玉根,就把小女骗到了东方旅社...唉!我原以为有翠红在,不妨事,哪知道许玉根这个畜牲找了个臭武行的戏子,把翠红也勾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不久,袁金璋的肚子大了起来,袁慎堂便拷问翠红,知道了实情,不得已,只好把女儿许配了许玉根。
“小女直到要成婚才挺着肚子到那小流氓家,一看,一个穷木匠,连结婚的钱都拿不出来,我只得给了2000大洋,尽尽心意,可谁想,结了婚,生了孩子,那许玉根依然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先是典卖小女嫁妆,然后就来找我,拿我老头子当摇钱树!”袁慎堂说着把桌子一拍,“实在是不成人子!”
当然,开始袁慎堂还是给钱的,但久而久之,他就烦了,便不想再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随他们自己去。
“可金璋什么脾气,天天来跳脚骂,砸东西,我看不行,干脆,搬杭州来躲吧!可是不久之后,金璋又找来了,讲不和许玉根过了,愿意回家住。住就住吧,许玉根那个畜牲,又来找麻烦,讲要告金璋偷了家私逃回娘家,这真正的撒谎,他有什么家私啊?!”
闹到这个份儿上,袁慎堂便出面,找了几个朋友,给了许玉根一笔钱,把离婚给办了。
“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说实话,离了婚,他死不死,与我袁家无关,我也不关心了。”
“那么说,袁金璋现在在这儿?”
“对。”
警察于是又找袁金璋谈。
“许玉根的事,不要来问我,我和他没关系了。”
“他死了,你不能提供些线索吗?也许他是被杀的。”
“他早些被杀才可我的心呢!”袁金璋哼了一声,“光披了一张漂亮皮的畜牲!”
袁金璋说,当初她是少不更事,上了许玉根的当,后来父母搬到杭州后,她觉得也该靠丈夫了,便天天叫许玉根挣钱谋生,可许玉根根本不肯好好干活。
“又没别的挣钱本领,居然想吃软饭,叫我去勾阔佬!”袁金璋把眼一瞪,“我是什么人?婊子吗?!当时我就给他几个耳光,推出门外,不准他回来!”
结果许玉根干脆去姘头家住了。
“他上姘头家,我带孩子回了娘家,进了娘家门,我再没回去过!”
“那么你们离婚呢?”
“都是我爸爸让人办的,我就签了个字。”
“你没有叫人杀他?”
“叫人杀他?我要杀他我自己去杀,叫人杀有什么劲儿?!”
审到这儿,案子又没了线索,只好打住了。
三年后,案情突然大白了。原来,许玉根那个卖菜的娘有个老相好,他看到许玉根因为离婚,从袁家弄了钱来,便想谋死这两父子好和许马氏过。于是把许玉根灌醉了,把许玉根弄来的金块塞入他口中,将他推入了黄浦江。但后来,他要杀老许时,许马氏又不肯,于是吵起来,把话漏了出来。不过许玉根的事,许马氏当时并不知晓,还是吵出来后,她告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