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空间这个说法,本来属于生物学范畴,跟政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它原本指的是生物及其生存繁衍的场所。
这个说法的出现还得追溯到19世纪中后期,达尔文《物种起源》的流行。物竞天择、生存竞争这种说法被大众接受。
恰好当时的欧洲,有个后起之秀出现了,德意志第二帝国。德意志第二帝国能建立其实很不顺,首先来说,他所处的地区是个四战之地,周围潜邸环伺。法国在西,沙俄在东,南边挨着欧洲火药桶。加上这块地儿地形复杂,山脉丘陵遍布,导致本来都是一个民族的人,相互隔绝,形成一个个割据势力。像是比较强大的普鲁士、萨克森,还穿插着小点儿的黑森、巴伐利亚。每个势力相互独立,互不隶属,限制了统一发展。之前神圣罗马帝国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在“铁血宰相”俾斯麦的努力下,经过三次王朝战争,统一德意志,德意志第二帝国在战火中建立了。
德意志第二帝国建国之后,取消各联邦之间的关税,统一市场,经济迅速崛起。而且英法已经工业革命快100年了,经验和弯路已经摆在眼前。所以德意志第二帝国仅用30年时间,就完成了英法花一百年完成的工业革命。
此时想要继续发展,就得要原料、产地和市场,说白了就一定要争夺海外殖民地。但是他们无奈地发现,世界上可以争抢的殖民地,基本被英法西班牙荷兰这些国家抢完了。
弗里德里希·拉采尔
就在这种痛苦之下,有个叫弗里德里希·拉采尔的人站出来,提出了“生存空间”的理论。他深受达尔文理论的影响,笃信“国家也一个有机生命体”这种理论。
既然国家是生命体,那达尔文说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样在国家层面上适用。说白了,就是把德国想要扩张,想要海外殖民地的说法,看作自然法则的一部分。这也是后来“社会达尔文”的理论依据。
这个观点一出,立刻得到德国民众的支持,道理很简单,这会儿的德国人,都沉浸在狂热的民族主义的氛围里。
德国人普遍觉得,我们能30年完成英国一百年干完的事儿,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民族优秀啊!我们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能甘居人后呢?其实他们忘了,后发展有后发展的优势,比如避免重复建设,前人播种后人收嘛,照着抄再学不会,那就别混了。但德国人不管这套,于是“生存空间”这个说法在德国流行开了,有不少人开始研究这件事。
其中最有名的,要数拉采尔的学生鲁道夫·契伦了。
鲁道夫·契伦本来是瑞典人,也是个激进的民族主义人士。一直在瑞典鼓吹生存空间论,甚至向瑞典国王提出:瑞典想发展就得有生存空间,想找生存空间就得跟沙俄叫板。瑞典国王毕竟见多识广,自拿破仑战争后期,便倾向中立,不再参与欧洲大陆政事。于是,鲁道夫·契伦给国王洗脑失败,反而被赶出瑞典。
弗里德里希·拉采尔
走投无路的契伦,到德国投奔自己的老师拉采尔。
到了德国,他发现这里非常适合自己发展,大多数国民对生存空间这一套都很认同,这是找到知己了。于是大力宣扬生存空间理论,还发明了一种新学说叫“地缘政治学”,把国家变成活生生的人。
鲁道夫·契伦的理论:国家有机体学说。把国家作为地理的有机体或一个空间现象来认识的科学。国家是一种人格化的具有感觉和理性的生物,有出生、发展、衰亡的规律。空间是关键。“生气勃勃而空间有限的国家遵守以殖民、兼并和征服手段来扩张其空间的绝对政治法则”。鲁道夫·契伦认为,俄国的扩张主义,使中欧处于不利地位,瑞典乃至整个北欧集团无力对抗沙俄,因此,寄希望于德国崛起,在中欧占据主导地位,成为中央欧洲帝国以对抗沙俄。
按照鲁道夫·契伦的计划,德国的未来是光明的,但是过程是缓慢的。他需要向东扩张,把整个中欧、东欧地区都囊括在自己版图之下,同时还得抢占法国沿岸的出海口,与此同时,还要向乌克兰、小亚细亚和美索不达米亚一代扩张,获得更多“生存空间”。
为了博得德国民众的支持,他还公开宣称:德意志人是高贵的,斯拉夫人是低贱的,所以斯拉夫人拥有乌克兰、高加索还有巴尔干就是暴殄天物,我们过去抢是自然选择。此言一出,德国民众高潮了,每个人都幻想着有一天德国能够完成这样的丰功伟绩。更多人加入拉采尔和契伦的研究队伍。
这其中,有个不得不提的人——卡尔·豪斯霍弗尔。他是个有脑子的军人,既是博士、也是少将。
卡尔·豪斯霍弗尔
一战前夕,德国人口从4100万暴增到6600万,人口成为负担,卡尔·豪斯霍弗尔在这种环境下,进一步提出惊世骇俗的观点:“国家在空间中存在,而它成长与发展需要生存空间。拥有庞大空间是一个国家自由与安全的关键,国家有权决定‘天然疆界’,这些‘天然疆界’可以不受现有政治边界的约束。”
什么意思?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德意志民族所占“领土太小”,“缺乏生存空间”,必须开展领土扩张。就在这个理论提出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德国人首先开始进攻。
一战之后,德国战败,德意志第二帝国覆灭。《凡尔赛条约》签订后,德国人觉得受到奇耻大辱,各个摩拳擦掌,等待翻身的机会。
那个卡尔·豪斯霍弗尔再次站了出来,他在一战中是少将,正经扛过枪打过仗的主。他手下有个助手,大名鼎鼎的鲁道夫·赫斯,后来纳粹德国二号人物。一战结束后,鲁道夫·赫斯把卡尔·豪斯霍弗尔介绍给了希特勒,卡尔带着自己全部著作跟希特勒见面。
希特勒是个只受过初级教育的人,虽然怀揣理想但是没什么真才实学,也缺乏理论指导。如今卡尔·豪斯霍弗尔的到来,让希特勒眼前一亮,坚信自己理想是正确的。听卡尔讲的生存空间论,听得如痴如醉,最后还把这套理论写进《我的奋斗》里。
鲁道夫·沃尔特·理查德·赫斯
作为引荐中间人,鲁道夫·赫斯自然倍受希特勒的喜爱,坐上纳粹德国二把手。
后来,随着希特勒纳粹党的上台,这套“生存空间”理论也作为纳粹党的指导思想被推广。
当时的德国,知道自己在海上争不过英国,开始寻求陆上扩张通道,生存空间论恰好为这种扩张找了个理论支持。而且希特勒胃口更大,卡尔之前只是想把波兰、俄国这些东欧国家并入自己版图,希特勒想要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
1938年,二战全面爆发前夕,希特勒不止一次在公开演讲时提到,德国周边,强敌环伺。英法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波兰、捷克就是他们的走狗,严重威胁德国的安全。为了我们的未来,必须扩大生存空间,一定要拿下那些地盘。这是德国国策,每个德国人都要刻在骨子里。
之后德国的命运大家都知道了,1939年,他们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6年之后,被苏军攻克柏林,希特勒在绝望中自杀。
生存空间论,起源就是死板套用生物学概念的一个错误理论,后来又被纳粹拿来,给自己的罪行做理论指导。可见这套理论有多么荒唐离谱,退一万步说,就算国家真是生命体,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生命体之间,更需要合作,竞争并不是唯一出路。用这套理论的国家,用一次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