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一名设计美学博主运用AI绘图工具Disco Diffusion,以“星空下的向日葵花海”为描述关键词,生成了多幅融合梵高《星空》《向日葵》风格的画作。(局部)
AI画作《太空歌剧院》曾引起巨大争议。(局部)
继AI绘画作品《太空歌剧院》于今年8月夺得美国科罗拉多州博览会艺术比赛数字类别头奖之后,该事件引发的巨大争议不断掀起波澜。据悉,近两个月内,国外已经有5个艺术创作平台和图库出于“价值”和“版权”的考虑,下架了AI作品。
其实,“AI绘画”早在前几年就开始走入大众的视野。目前,广义上的AIGC(即人工智能生成内容)已经涉及包括文本、音频、图像、视频等在内的多类型创作,在文学创作、艺术创作、影视制作、新闻采编、企业流程等领域都有着广泛应用。而AI创作软件作为一种可批量输出工具,一直身处舆论风口浪尖,关于其艺术价值评判和合理性使用的探讨也从未止息。
争论焦点:AI模拟生成画作是否构成“侵权”?
目前,对于AIGC的争议主要集中在将其作为工具还是主体,以及作品的艺术价值上。尽管有许多创作者将AIGC作为辅助自己绘画的工具,但层出不穷的AIGC新作也让艺术创作者从“大感惊艳”之中,渐渐感受到一丝“威胁”。
这些AI作品是否具有与人作品相当的艺术价值?是否可以将它们和人类的创作放在同一个“赛道”进行竞争?多数业内专家认为二者应该区分开。
浙江省文化产业创新发展研究院研究员白效咏认为,AIGC可以成就“高超的技法美”,这种能力在新兴的CG绘画领域确实可能超越人类创作者水平,“但艺术更需要的是‘独到的意趣美’,为人类所铭记的艺术作品往往具有不可替代甚至超越时代的思想情感和审美意趣。”白效咏说,“说到底,AIGC做到的是对现存作品超强的模仿学习能力。”
数字经济专家、文化科技学者林天强解释称,从原理上来说,AI绘画本质上是AIGC基于数据库、算法的输出,归根结底是程序的结果。“专业人士往往可以识破AI创作的‘痕迹’,它即使可以做到无限趋近于人脑,但与人类的天然创作仍然是两种概念。”林天强说。
国内被广泛运用的AI小冰,曾出版了史上第一部由人工智能创作的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如今,多才多艺的小冰不仅可以创作现代诗歌和七言绝句等古体诗词,还推出了原创画集,举办过“个人”画展。小冰公司CEO李笛认为,广泛意义上的“创作”行为实则包括两个方面:艺术创作和内容生产。李笛称:“艺术创作领域最重要的是艺术理念,艺术理念向前发展离不开人类的努力,它可以一以贯之、对艺术领域产生影响力;这是人类艺术创作最具独特性的地方;而内容生产更像产业模式,作品的应用性和商业价值较强,因此相关从业者更可能认为自己受到AIGC的冲击。”
相应的,AI生成的绘画作品存在两种层面上的版权争议:首先,模仿人类的艺术创作是否构成侵权?其次,利用AI创作软件生成画作是每个人使用软件的自由,但针对某一特定类型的作品“投机性”的批量生产行为,又应该如何看待?
有法律从业人士分析,参照现行《著作权法》,所谓“作品”,是指“文学、艺术和科学领域内具有独创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现的智力成果”,AIGC虽然可以输出作品,但本身不作为独立创作主体,因此对于作品版权的界定实际还比较模糊。此外,多数AIGC开发者会规定输出内容不得商用,初衷也是为了规避可能存在的版权纠纷。
对此,李笛的看法是,AI的运算“不仅仅是学习几百几千张图片这么简单,不构成目标对应关系”,AI在一些平台尤其是付费图库遭受抵制和版权纠纷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与人类画作有多么类似,更多是因为有人可以使用AI绘画软件生成大量作品,再以人类画手的名义在平台标价以谋求利益。“这就类似‘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不仅侵占了绘画平台的公共空间,还让AI软件和平台遭受抵制。”
人们对于AIGC和“智能人”的警惕,源于AI逐渐精密的“仿生性”,加之科幻电影的影响,引起人们对AI未来发展方向“不可控”的担忧。对此,多位专家在受访时均解释,目前没有迹象表明AI创作可以完全“取代”人类,甚至威胁人类生存。乐观派如林天强相信:“由人类创造出来的程序,人类可以随时终止它。”
大势所趋:创作者应如何与AI更好地合作?
时至今日,AI作为工具进入并服务于人类社会已经是非常普遍的现象,送餐机器人、语音助手等其实都有AI技术的支撑。AIGC的出现,实则印证了这轮“技术革命”已经触及人文艺术领域。相较于当下的担忧,如何与其更好地相处实现合作共赢,似乎更值得人们深思。
中国美术馆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梁江对AI创作的出现持乐观态度。他认为,AIGC尤其是绘画、视频作品的出现,并非“洪水猛兽”,当下人类应该更好地发挥“人”的主体性,借助AI的力量完善创作,“这是人类文明的进步,我们应该欣赏它,也要规范和管理它。”同时,对于部分内容生产工作者会被AI替代掉的担忧,梁江也认为,艺术家更应该以“更高于AI水平的位置和思维,去开拓新的领域”。
另一方面,时代技术的进步往往意味着“适者生存”“大浪淘沙”等词汇的重提。尤其对于人文艺术领域的创作者和从业者来说,部分因循守旧、欠缺创意的作品确实面临被AIGC淘汰的风险。对此,白效咏认为:“无论是作家还是艺术家,你会发现最终能在时代留下风格印记的人都是凤毛麟角。”
此前,就有国内知名CG画手在社交平台表态,认为画画应当“将好的部分学习过来”,如果AI绘画有技法上更胜一筹的作品,那画手应该主动吸纳。白效咏也建议,AI不仅可以在创意领域辅助人类,更应在程式化的内容产出上发挥更大作用,包括应用文写作、批量处理图片文字等。
不得不提的是,在眼下AIGC迅速发展的时代里,即便AI作为创作工具,也无法单纯靠模拟技法取胜。人们对AIGC“入侵”的顾虑,实则是对创作“主体性”的重视。李笛认为,这种“主体性”往往让AI产品更具有社会意义和情感意义。
李笛以AI小冰为例介绍,研发者最早提出“AI being”定义,对应“human being(人类)”的概念,强调虚拟人同样应修炼“情商”,而不只是完成任务的工具,以更好地实现对人类的辅助和陪伴。“AI beings”的意义和情感其实也正在被拥有它们的人类不断赋予和丰富完善,目的是成为人类的“硅基伙伴”和得力助手。李笛表示,这或许可以给AIGC与人类创作的相处方式提供借鉴。
南方日报记者 关雨晴 实习生 张茗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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