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都有因为臣子功高震主,而被君王猜忌的例子。例如北齐的兰陵王高长恭,为北齐南征北讨战功赫赫,对皇帝高纬忠心耿耿,堪称是北齐的护国长城。然而高纬对兰陵王高长恭始终不放心,处处猜忌于他,最后以一杯鸩酒结束了他的生命。还有南宋的民族英雄岳飞,不少人认为是奸臣秦桧排挤他,所以将其杀害。殊不知,真正要杀岳飞的人是宋高宗赵构,岳飞在许多事件上与宋高宗赵构背道而驰,且岳飞居功至伟,所以才命秦桧将岳飞除掉。
一说起功高震主之人,雍正时期的年羹尧是绕不过去的人物。那么,在雍正与年羹尧之间,究竟存在什么恩怨情仇?为何雍正对年羹尧从宠极一时到杀心顿起,从而演绎了恩怨两重天呢?雍正的诛心之治在年羹尧身上得到了集中体现,恩与怨犹如雍正的掌心掌背,瞬间可以翻覆。而年尧置身其间却浑然不知,以为花有百日红,人有千日好,以为功劳是世间最锐利的武器。
却不知自己功高震主,人世间最锐利的武器不是功劳,而是消弭功劳。在后康熙时期,年羹尧已经是封疆大吏,官至四川巡抚,这个一心建功立业的人,很快被晋升为川陕总督。在年羹尧的命运牌局里,这是关键的一步,因为和他搭牌的那个人是皇十四子胤褪。当时十四阿哥胤禵被康熙任命为抚远大将军,节制西北军务,而年羹尧则成了他的最佳搭档。
此二人的合作是和睦的,也是富有成效的。因为西北稳住了,年羹尧此时的命运风平浪静,一路向好,直到胤禛即位,雍正王朝徐徐展开。雍正上位后釆取的第一个动作是撤换了年羹尧的搭档——十四阿哥胤禵。年羹尧当然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但他相信自己命运依然风平浪静,甚至一路向好,因为他没有野心起码在此时,还没有野心。
此后的所有事情似乎印证了年羹尧的猜想,他随后晋爵,为三等公。次年,年羹尧因为平定青海罗卜藏丹津之乱,被授抚远大将军,一等公。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也被封为一等公,加太傅,恩宠一时无两。这是年羹尧的花好月圆,但他并不知道,雍正的掌心掌背即将翻覆,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借口。只要雍正用心去找,借口是很容易找到的,有心机敏锐的大臣已经跳出来为雍正寻找借口。
山西巡抚伊都立弹劾年羹尧收受盐商十万两白银,汉军都统范时捷又弹劾年羹尧欺罔贪婪罪五条。雍正不动声色地下旨:命年羹尧明白回奏,寻下吏部议处。年羹尧的回奏当然是为自己辩护,只是于事无补。因为在此时,雍正杀心已起。吏部的大臣都没好眼色,讨论了半天,只给出“罢职留爵”的处罚建议。
雍正当然不肯这么轻描淡写,他以年羹尧所犯之罪甚多,即使死罪也不够,严旨斥之。雍正诛心之术的微妙就在于,他是分次的,先从外围入手,循序渐进。尚书隆科多因为替年羹尧辩护,被削太保衔,年变尧的儿子年富、年兴革职,交祖父年遐龄严加管束。年羹尧本人先革大将军职,授了一个闲散的职位,在杭州效力。对年羹尧本人来说,这是含义味的处罚。
但雍正不会止步于此,在随后的谕九卿书中,雍正将年羹尧、隆科多视为一党,很有不死不罢休的意思。年羹尧至此明白,刀已经高高举起,落下来是必然的,唯一的悬念是落下来的力度有多大。年羹尧开始讨饶:“求主子饶了臣,臣年纪不老,留下这一个犬马,慢慢地给主子效力。”雍正至此当然不需要这犬马了,他欲擒故纵,将问题交给内阁与九卿讨论。
而讨论的结果是——年羹尧犯大逆之罪、欺君罔上之罪,僭越之罪、专擅之罪、残忍之罪,贪腐之罪,总共九十二条大罪。雍正最后的处理稍微委婉了一点:年羹尧赐死他的儿子年富斩首,其余十五岁以上的儿子,流放边远之地充军。雍正将诛心之治与收心之举和谐统一,玩得那叫一个游刃有余,令世人叹为观止。如果再细细考究,年更尧的盛极而衰,也许不能全部归之于雍正的诛心之治。
客观地说,在人性弱点的暴露上,年羹尧也有很多可非议之处。他节制西北之时,所用之人从来不奏请雍正,自行任命当地官员。而当年羹尧凯旋还朝时,公卿等高官皆跪于广宁门外迎接,年羹尧则与雍正并马而行。对于百官的跪迎,年羹尧视若无物。王公贵族有下马同年羹尧打招呼,年羹尧仅仅只是点个头而已,无礼傲慢之极。
同样,年羹尧到了雍正皇帝面前,也是无人臣之礼,一副居功至伟理所应当的神情。也许应该这么说,年羹尧的傲慢粗野遭遇了雍正的猜忌算计之后,死是必然的。不过雍正的可怕在于,他是用尽心机的,抬得越高才能摔得越狠。人性弱点晕露得越多,治起罪来才能从容不迫,优中选优。雍正为何非置年羹尧于死地?在作者看来,只有两个字——皇权。
雍正诛心之治的重要意义不在于收拾了年羹尧,而在于让世人对其产生敬畏感。皇恩浩荡,却是神圣不可侵犯,皇恩威严,必须唯雍正是从,可惜年羹尧至死也不明白。任何人功劳再大,职位再高,一旦不入圣眼,那就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令其永世不得翻身。倘若年羹尧学学唐朝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功臣郭子仪一样,处处夹着尾巴做人,应该不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