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杰出的军事将领亚历山大·苏沃洛夫将军到访时,她则一改往日的做派。虔诚而古怪的苏沃洛夫走进她的房间,面向挂在墙上的喀山圣母像三鞠躬,然后跪倒在女皇面前,匍匐下身子。叶卡捷琳娜总是试图拦住将军,她会说:"看在老天的分上,你难道就不觉得害臊么?"苏沃洛夫则泰然自若地在落座后便一如既往地恳请女皇,能准许他前去意大利北部同国外人作战,在那里指挥法军的是一位年轻的将军,拿破仑·波拿巴。"小母亲,就让我去打国外佬吧!"将军恳求道。
经过将军反复多次的拜访和请求,女皇终于同意了他的提议。1796年5月苏沃洛夫将军准备就绪,即将率领六万大军赶赴前线。然而,就在俄军开拔前夕叶卡捷琳娜逝世了,这个军事计划也随之被取消了。两位声名赫赫的战士终其一生也未在战场上相逢过。午后,叶卡捷琳娜或者自己读读书,或者在做女红的时候让侍臣为她朗读几段。到了下午6点,如果当天安排了官方招待会,她便同客人一起出现在冬宫的会客室里,尽管每次都设有晚宴,但是她从不在席间进餐,到了晚上10点便告辞了;在没有官方招待会的日子里,她就悄悄地待在艾尔米塔什宫里打发时间,同朋友们听听音乐,欣赏一出去外或俄国戏剧,或者做做游戏,猜猜哑谜,玩玩惠斯特牌。
在这样的聚会中她制定的规则长期有效——所有的人都必须分手一切礼节,所有的人都不得在女皇站起身时一同起立,所有的人都要畅所欲言,禁止坏脾气,必须欢笑。在给朋友比耶克夫人的信中她写道:"夫人,您必须保持愉快的心境,只有这样才能熬过这一生。这完全是我的经验之谈,毕竟我得忍受那么多事情,只要有机会我就会笑一笑,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熬到现在。"1790年代,叶卡捷琳娜的身体日趋衰退。她长年饱受头痛和消化不良的折磨,现在又频繁染上感冒,风湿病也经常发作。双腿时常出现浮肿,再加上放血治疗总是令她难以容忍,她便试着每天用新鲜冰冷的海水泡一泡双腿,苏格兰御医罗杰森对这种非常规疗法的怀疑更加令她确信这种方法具有"神乎其神的疗效"。身体上的衰弱给她带来了许多不便,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就过起了闭门不出的生活。
秋冬两季她总是在冬宫和艾尔米塔什宫度过,在波将金逝世后她又在首都有了一处新居所,她从亲王的继承人手中买下了亲王的塔夫利宫,每年开春和入秋后她都要在这座王宫里住上几个星期,在这里的生活不断地唤醒她对王宫原主人的记忆,那是她曾经的伙伴、情人,或许也是她的丈夫。相比于坐落在芬兰湾、总是令她想起往日不快的彼得霍夫宫和奥拉宁巴姆宫(橘园),她更喜欢在皇村避暑,在这里总有朋友和孙儿们陪伴着她。皇室和百姓之间没有明显的界线,首都及近郊的所有公园都向"衣着得体"的人时尚,其中就包括皇村里的公园。一天,在结束了清晨的散步后叶卡捷琳娜同自己宠爱的宫女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一位过路的男子匆匆瞟了一眼这两位年迈的女人,没有认出其中一位正是女皇,他吹着口哨扬长而去。宫女为此十分恼怒,叶卡捷琳娜却淡然地说:"玛丽亚·萨维奇娜,你还指望什么呢?搁在二十年前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可现在咱们都老了。这只能怪咱们自己。"1777年,当儿媳玛丽亚为她产下长孙时叶卡捷琳娜年满四十八岁,并非孩子父母的她为这个孩子取名为亚历山大。
当年身为人母的日子不曾给她带来多少欢乐,作为祖母她终于得到了机会。她忘记了多年前伊丽莎白女皇夺走她的第一个孩子保罗时给她带来的痛苦,在亚历山大的生命中扮演起首要的角色。她的理由同伊丽莎白当年的借口相差无几,她们俩都深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沮丧,一位是因为自己无法生育,另一位有能力生育却无权养育自己的孩子。这两个女人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同样的幌子,她们宣称不应当让经验不足的年轻母亲负责抚养和教育未来的沙皇。不过,同伊丽莎白当年对保罗的做法不一样,叶卡捷琳娜并没有将亚历山大完全占为己有。
她称他为"亚历山大先生",说"尽管他还不会说话,可是二十个月大的时候,他就懂得了三岁的孩子都无法理解的事情,这太令人惊讶了"。等亚历山大年满三岁的时候她又说:"要是你知道了亚历山大在烹饪、建筑、绘画、混合色彩、劈柴、扮演马夫和车夫、自学阅读、绘画、算术和写字方面都取得了多么惊人的成就,那你该作何感想啊。"她急于让全世界知道——实际上,这些老奶奶都固执地认为全世界必须知道此事——自己的孙子具有多么无与伦比的品质,取得了多么杰出非凡的造诣,叶卡捷琳娜的自吹自擂之言与这些老祖母们的真情流露没有什么区别。
无论怎样,叶卡捷琳娜都坚信亚历山大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孩子,而这完全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她曾说"我让他变成了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孩子","他对我的爱完全出于自己的本能"。她为亚历山大设计过一件穿脱自如的宽松连体服,他的手脚完全不会受到衣服的束缚。她还告诉格林:"这件衣服刚一缝制好就被穿上了,背后用四五个小挂钩系住衣服。瑞典国王还要求给他也做一件亚历山大先生穿的这种衣服,他也的确得到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