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理解光绪帝在政变之后的病,我的看法是:既有生理上的,更有心理上的。光绪帝幼年时代就身体不好是事实,肾功能有问题也是显而易见,大婚十年依然没有儿子,可能就和其身体状况有关。至于心理上的,既然说不清楚与康、梁“保皇”运动的关系,那剩下的路只有一个,以离开换取太后的认同、信任。所以我们看1898年底几个月和1899年全年,光绪帝的病情时好时坏,法国公使馆医生公开给出的诊断也说明光绪帝有病,但不至于影响履行皇帝职务,没有换人的必要。(“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戊戌变法》卷三,549页)但是到了1899年底,清廷政治还是出了问题,“己亥建储”,为光绪帝过继了一个接班人大阿哥。戊戌政变后,愤怒的慈禧太后确曾想过废掉光绪,再立新君。事实上,政变之后差不多一年,慈禧太后就为光绪挑选了一个“大阿哥”,以为预备,但在中外、朝野压力下最终放弃。
大阿哥事件是晚清政治发展的一个转折,一方面引发了稍后的民族主义排外运动,让清帝国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另一方面,两宫关系通过这一巨大的历史转折重建了互信,当然主要是慈禧太后对光绪帝的信任。这方面的效果是明显的,据与两宫关系密切的瞿鸿禨说:“丁酉戊戌间,传闻误会,似涉嫌疑,实已涣然冰释。圣慈圣孝,欢颜愉色,融洽太和。臣鸿禨初入枢廷,钦圣谕臣,曰:‘外间疑我母子不如初乎?试思皇帝入承大统,本我亲侄。以外家言,又我亲妹妹之子,我岂有不爱怜者?皇帝抱入宫时,才四岁,气体不充实,脐间常流湿不干,我每日亲以涤拭,昼间常卧我寝榻上,时其寒暖,加减衣矜,节其饮食。皇帝自在邸时,即胆怯畏闻声震,我皆亲护持之。我日书方纸课皇帝识字,口授读四书诗经,我爱怜唯恐不至,尚安有他?’”按照瞿鸿禨的记录,即便两宫在戊戌秋因“围园劫后”传闻一度失和、误会,但在稍后就获得了解决,两宫和睦是主基调。
慈禧太后治下的光绪王朝就是太后的时代,光绪帝独立主持政治的时间非常短暂,满打满算不过就是1888-1898间十年。这十年,太后也没有完全不管不问,事实真相或许就像她在政变后训斥大臣所说的那样:“皇帝无知,汝等何不力谏?以为我真不管,听他亡国败家乎?我早已知他不足以承大业,不过时事多艰,不易轻举妄动,只得留心稽查管束;我虽人在颐和园,而心时时在朝中也。我惟恐有奸人蛊惑,所以常嘱汝等不可因他不肖,便不肯尽心国事;现幸我还康健,必不负汝等也。今春奕劻再四说,皇上既肯励精图治,谓我亦可省心,我因想外臣不知其详,并有不学无术之人,反以为我把持,不许他放手办事,今日可知其不行矣。他是我拥立者,他若亡国,其罪在我,我能不问乎?汝等不力诤,是汝等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