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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军疾疫蔓延给太平军可乘之机,但李秀成的失误导致雨花台战败

湘军主力屯兵雨花台,天京又一次面临敌人直接威胁和正面进犯。重重军事危机之下,太平天国战争进入最后艰苦决战阶段。

天国领导人力挽狂澜,倾力筹划,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天京破围战:敌我两军主力在雨花台进行规模罕见的阵地攻坚战,在宁国、金柱关的后方战略基地也同时展开外围配合战。这是太平天国后期最重要的一次战役,它的胜负,关系到太平军能否出现新的命运转机,关系到天国的生死存亡。

曾国荃急功冒进,与曾国藩的战略挽救

同治元年(1862年)5月底,湘军水陆全军从上游顺江而下抵达天京城外后,战略位置部署如下:曾国荃陆师18营共9000人的兵力,加上少数亲兵,屯扎天京南面雨花台一隅;彭玉麟统帅水师18营协助、兵力约9000人,8营深入天京护城河口,卫护粮道,保证水路交通接济;同时,曾贞干10营5000人兵力驻守三汉河、江东桥一带,傍水筑垒,“以保西路之粮道。”这样,曾国荃凭借与安庆曾国藩大营联系畅通无阻的后备优势,开始了围攻天京的军事行动。

本来,曾国藩精心筹谋的天京会战的总体布局是四路进兵,构成合围天京的战略态势。因此,在湘军沿江东犯途中,曾国藩一直严守稳步推进的军事指导原则。5月26日,曾国藩获悉湘军叠破芜湖、金柱关重险,急速驰书曾国荃,严令湘军坚守新夺城池关隘,休养锐气,不得遽然进兵。

但是,曾国荃统全胜之师,借新胜之威,轻敌冒进,违抗兄令,直逼雨花台。

湘军后方此时在宁国、芜湖、金柱关一线以西,其它各路大军未能迅速配合上来,曾国荃军成为孤军深入之师。曾国藩四路进兵的总体战略没有得到实际贯彻,由于多方军事变故,终致成一纸空文。

曾国藩

四路进兵的计划在实际军事行动中变成孤军深入的不利态势,曾国藩忧心忡忡,颇以进攻金陵兵单为虞,多方谋划补救办法。

以江南财赋丰厚的渲染和诱惑来争求朝廷的拨兵援剿、实现四路进兵计划,曾国藩实是苦心孤诣,费尽心机。无如太平军扶王陈得才率部突往清朝统治中心运动,驰骋豫陕,军威浩荡,直接威胁清廷近畿安全,引起朝野内外惶恐震惧,朝廷已于6月12日同意多隆阿的自请,诏令督办陕西军务,率部驰援陕西。

曾国藩此计落空,万分沮丧,唯一可以谋求实现的是鲍超一军迅速攻克宁国,飞兵东进,救援曾国荃孤军。但是,远水不能救近火,鲍超进军速度无论怎样迅疾,也无法解救迫在眉睫的孤军之危,唯有依靠屯兵坚城之下的孤军自救,才是最有效的,清廷谕令曾国藩“饬各营将领稳慎进攻,毋稍大意”。

清朝统治者清醒地意识到稳守形势的必要性,在目前状况下,进攻必致挫失,唯有以稳取胜。朝廷已将江南荆棘之地交付给曾国藩图谋,它早就为太平军10年来的战争拖得精疲力竭,兵不足敷,现在曾国藩请兵求援,朝廷实在无法解救,力陈无兵可拨之苦,着令曾国藩自为筹计,自行调拨。

可见,太平军后期战局虽说每况愈下,但苏浙、皖南、陕甘各战场的战斗仍然牵制着清方兵力,阻击了湘军的淋漓攻势,也顽强地支持着天国政权的生存。提倡先清后路、稳步推进战略的曾国藩对曾国荃一意锐进、孤军薄城的进攻方略持反对态度。

曾国荃

曾国荃急于争功,率部众2万驻扎雨花台,却又无力攻城,成为一支“呆兵”。曾国藩深以为虑,在四处无兵调遣、四路进兵之计已绝无实施可能的情况下,一方面调拨军火粮饷,源源不断供向曾国荃军,一方面又为曾国荃制定“自立之道”:修建防御工事,挖筑深沟高垒,“处处皆系两层,前层拒城贼,后层防援贼”,凭此反客为主,寓攻于守,以求自保,等待他军来援。

面对孤军深入的巨大军事失误和曾国藩的苦心经营,曾国荃也自知金陵城大防坚、湘军兵单力薄。因而,他不敢遽然发动进攻,而是遵命在驻扎地带层层修筑防御工事,牢牢保守水陆粮路,畅通与安庆大营的紧密联系,寻获本部的诸多救援。湘军在短暂的冒进失误后,修正偏离的航向,重新回到稳慎的战略基础之上。

6、7月间,曾国荃督率全军,一面赶紧构筑防御工事,一面与太平军天京守军径相抗衡,执行结垒自保、等待战机的既定方针。经过两个月左右的紧张布置和行动,湘军基本达到了战略目的。

湘军只用两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扎营设垒、站稳脚跟的战态准备,当得力于曾国藩稳慎的战略指导思想和多方筹划、苦心经营的挽救。

太平军的崩溃边缘与派系之争

曾国藩原计划回路进兵合围天京,不想暂时为太平军各战场的顽强抗击牵制、阻扰,无法实现总体战略。战争形势对于湘军并非绝对有利,对于太平军也不是十分悲观黯淡。太平军如果积极行动,统一军事指挥权与战略部署,重振军威,定能化险为夷,将湘军逐出天京战场,重新开展纵横捭阖的军事运动。

太平天国运动形势图

但是,遗憾的是,天国内部生存机制面临崩溃边缘,军事危机病入膏肓,军政领导集团矛盾重重,军心惶惑、士气消沉,天王虽然企图集结重兵解危天京,但已无取胜的绝对把握。

当湘军以不及掩耳之势攻至天京城下,天国领导人在军事上毫无准备。幸而曾国荃因孤军独进,无力发动攻势,太平军得以乘隙调兵遣将,部署新的军事防御。首先,洪秀全下诏急令苏沪李秀成大军火速回救天京。天京守军兵力不厚,要对付多年苦战的湘军主力,天王自然只有求救苏沪李秀成大军,集合重兵,确保首都安全。

同时,洪秀全诏令天京守军修理炮台,部署各军守卫阵地,严阵以待,并且在天京外围发动一系列小的攻击,乘敌立足未稳,主动出击,试图直接解围。

在太平天国后期,军事领导人之间一直存在着战略分歧,尤其军事地方主义势力滋长蔓延,造成各支太平军首领拥兵自重不听调遣的分散局面。

天国最高领导人洪秀全、洪仁玕一直以天京及其上游为战略重心,力图固守上游,确保天京形势的稳定;但李秀成在太平军开辟苏浙根据地后,形成“以江浙为家”的思想,潜心经营,“不以北岸及京都为忧”,最后造成上游防线空虚、全盘沦丧、湘军直逼天京城下的战态,洪、李之间战略思想分歧日益深化。

洪秀全

天王一日三诏严逼李秀成回援京城。天王严诏之下,正在苏沪得手的忠王不得不解围回师,同治元年(1862年)6月22日,李秀成决定了与敌军长久相持的战略方针。李秀成决定从苏州调运大量军火粮食,并抽调一部分军队,支援天京,增强天京的军事配备防御能力,两年之后,湘军围久必惰,无战斗之心,再与其战,一举解围。

但是,天王的战略意图是尽快集中兵力,迅速击溃湘军,解除首都的直接威胁,因此,正当众将会乱期间,天王差官捧诏而至,严旨切责,催逼李秀成起程。洪、李之间的矛盾更加剧烈。

天王调遣援军的计划,辗转三月有余,终于得以实现。但是天京外围,守军出城与湘军大小数战,均遭失败,外围关隘的激烈争夺,亦毫无结果,天京战场形势依然没有出现转机。

太平军

天京城下数战,湘军不仅顽固地抵抗了太平军的解围攻势,而且牢牢站稳脚跟,巩固了防御工事,形成“节节严营,壕深垒坚,木桥叠叠层层”的防卫阵地,为日后会战奠定了稳固的基础、太平军数次解围不成,折师无数,进一步丧失军事上的主动权和优势,洪秀全灭敌于立足未稳之时的意图迅速宣告破灭。太平军与湘军在天京城下形成紧张对垒。

数月来,天京会战的枪声已断断续续打响,天京外围展开了大小数次激战,两军强弩相向,局势十分动荡。太平军多次破围失败,援军又迟迟未至,因而丧失了歼敌的有利战机,湘军得以站稳脚跟,固定城下,对天京造成更加严重的威胁。

血战雨花台

7、8月间,天京守军与湘军屡战屡挫,只得放弃进攻,闭城专待苏、浙大军来援。曾国荃也乘机加紧增垒浚壕,做好苦战准备,等待鲍超引军来会。表面平静地相持局势下蕴藏着一场更大的会战。

1、湘军中疫疾流行,给了太平军新的机会

天有不测风云。9月,江南发生大疫,大江南岸湘军各军疾疫盛行,徽、宁尤甚,湘军濒临兵力衰竭的困境。宁国鲍超一军病达6670人,死者数千。曾国藩哀鸣“恶耗频来,心胆俱碎”,声称如果太平军攻打宁国等处,鲍超张运兰两军不仅无法出队迎战,也不能坚守城垒,不仅难以坚守待援,甚至也无法预逃以待再振。

这场大疫,彻底破灭了曾国藩合围天京的计划,鲍超一军损耗巨大,战斗力骤减,无法赴援天京与曾国荃会师。孤驻天京城下的曾国荃一军同样难逃劫运,“自夏秋后疫疾流染,每营无病者不过一二成队,难以制贼。”死亡相继,病夫无数,使湘军兵力速减,战斗力匮乏,军事形势急转直下。

李鸿章

面临疾疫带来的重大挫伤,湘军诸路将领终日惶惶不安,四处告急,一方面意欲推卸责任,一方面又不得不苦苦支撑,全力谋求补救之法。李鸿章在奏折中力陈危局:太平军各路大军汇集赴援天京,恶战即将来临,鲍超、曾国荃两军却病疫繁兴,如果曾国荃前敌营盘稍有挫失,则关系到苏、浙、皖南、江西数省全局。很明显,他害怕西线战场的失利祸及东线,因此请旨朝廷,迅速拨兵往援,挽回整个局势。作为最高统帅的曾国藩,更加忧心忡忡。

命运再次给予太平天国新的机会。9月14日,太平军方面开始了解围天京的大规模战略行动。在李秀成严密部署下,太平军兵分三路:杨辅清进攻皖南宁国,陈坤书进攻长江南岸重镇金柱关,这两路的主要任务是牵制敌人,阻其进援天京之兵,并夺回皖南重镇,恢复天京后方基地。

李秀成自率主力进攻雨花台湘营,以破围逐敌,保卫天京。忠王引军从苏省出发,穿过溧阳,齐兵东坝,直下溧水,一由陵关而来雨花台,一由板桥、善桥攻天京西南敌营。10月初,忠王大军列营于方山、板桥间雨花台破围战几乎调集了太平天国所能动用的全部兵力,在李秀成统帅下共有十四王参加,号称60万。

李秀成

太平军实际兵力应在30余万。李秀成大部由于在苏常与洋人交战,缴获不少洋枪洋炮,装备优良,拥有“洋枪队多至二万杆”,配备开花大炮多尊。曾国荃对此只能惊呼“贼之火器精利于我者百倍之多”。

可见太平军在兵力和装备上均占有绝对优势,给湘军造成严峻威胁。战机亦十分有利于太平军,盛行湘军中的疫病并没有袭击太平军队伍,太平军的医药卫生装备和措施一直比较齐全、规则。

2、太平军方面的应对

忠王大军抵达天京后,东自方山,西至板桥,旗帜如林,层层排列台湘军营垒,“自前至后,处处皆扎营。”10月13日,太平军发起猛烈攻势,太平天国战史上一场空前规模的阵地攻坚战正式打响。同时,宁国、金柱关一带,杨辅清、陈坤书分别于前几日开始行动,在西线战场的后方配合作战。

面对太平军解围天京的积极军事行动,湘军濒于窘境:首先,兵不足敷,战斗力十分缺乏。曾国荃本为孤军深入,兵单饷绌,军心不稳。在总数不满3万的湘军中,有8000人是从湖南招募来的新兵,“新营太多,兵不可靠。”更重要的是,大灾流染,死亡枕藉。湘军此时能勉强荷戈作战的最多不过1万人左右。

第二,湘军战线太长,后方空虚。宁国鲍超一军疫疾横行,兵力奇缺,上游芜湖金柱关一线兵力布置亦十分薄弱。湘军处于被动的战略态势。面对太平军的三路进军,曾国藩决定在雨花台和宁国方面采取固守的方针,而在金柱关,则以水师为主力采取以攻为守的方针。

程学启

同时,曾国藩在后方多方筹划,四处调兵遣将,千方百计征集军用物资,源源不断供向湘军,费煞苦心。此时,清方几路大军远在川陕、沪浙战场,一时无法应援天京。曾国藩只能就近调集兵力。战役开始不久,他加紧行动:飞调芜湖王可升一军驰赴雨花台,咨调上海程学启一军暂弃青浦,雇坐轮船赶赴金陵,均帮助曾国荃共守营壕,又饬令李世忠一军于龙潭石埠渡江,由孝陵卫北路而来,调鲍超一军与旌德朱品隆一军,均由采石南路而来,两头夹击,冀解重围。

但是,战局的发展、各战场的互相牵制和太平军攻势的凶猛,使得曾国藩增援计划一时无法实现。仅王可升带了3营兵力奔赴金陵,仍留两营防守芜湖;上海程学启一军,因驻防南渡要区,不能抽动;鲍军自身难保,无法放弃宁国而先援金陵;李世忠部也只能专防北岸九洑洲一带。

其间仅都兴阿在接到曾国荃求援信后,立即派出杨心纯所部千余人渡江协防,但千来人的兵力实无关大局,杯水车薪,难以起到扭转局势的作用曾国藩自己也感叹:“征兵千里之外,本难处处应手。"

雨花台湘军无劲旅来援,只好依照曾国藩“缩营自保”的办法,凭借深沟高垒、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坚守顽抗,力求自保。曾国荃分所部为三支,以两支在前沿与太平军直接交锋,自将一支作为援兵,并且赶筑小垒无数,全力保护水陆粮道,稳固后路。

太平军以为湘军势穷力孤,不足为抗,因此,一到达天京战场便发起全面攻势,硬拼硬打,急欲正面攻克湘军阵地。战事经历6日,忠王部署的东西两翼全面进攻的战术由于兵力分散而无法获得显著效果。此后,忠王改变两路进攻的方式,逐步移兵专攻东路。湘军挡住了太平军最初全面进攻的猛烈攻势,战斗迅速转入第二阶段。

曾国荃

东路方山一带是曾国荃围师中军所在,是太平军重点进攻对象。18日起,太平军逼营而阵,洋枪洋炮不绝如缕,骤若飞蝗,同时,潜掘地道,百计环攻。兵力、火力的集中,给湘军造成极大威胁,湘军拼力抵御。

22日,太平军负板蛇行面进,直薄湘军营壕,开花大炮猛攻不止,束草填壕,岌岌欲上。湘军负隅抵抗,太平军拽尸复进,抵死不退。尽管如此,湘军仍抵挡了太平军的强大攻势,太平军暂时停止大规模攻击,只有零星小战继续着。

11月3日,李秀成、李世贤等全军归并东路,猛攻雨花台南面曾国荃指挥部大营,形成雨花台战役的第二次攻击高潮。太平军用火药轰塌湘军营墙两处,在硝烟中突进,乘势抢攻,炮箭齐发,两路猛扑,纷纷冲入缺口。

湘军早已有备,扼守内壕墙、按兵不动,侯烟开土落,立即从营中冲出,拼力抢堵拦击。两军短兵交锋后,湘军终于守住缺口,墙外太平军更番猛扑,始终无法再次突入。湘军又一次渡过危机,阻止了太平军的锋锐攻势。而太平军集中兵力,正面与湘军硬拼实力,兵土暴露于敌军炮火之下,伤亡重大。战局毫无进展。

11月4日,战斗进入第三阶段,太平军攻势稍衰,只于东路暗掘地道,西路决长江之水,以期断绝湘军运道。曾国荃侦知太平军炮火明攻于上、暗挖地道于下的动向,相应改变对策,“定计不缩地矣,纵或地道轰裂,亦可拼力堵住口子也。”

全力破坏太平军控暗地道的行动,指挥士卒从营墙内部修挖地道,谋求打通墙外太平军暗地道,并向太平军地道灌淤水。战斗仍然十分激烈。其时武明良等均在各处寻找太平军暗地道,连破数处,烟薰水灌,太平军的暗地道无法生效,均半途而废。在千方百计破坏太平军暗地道的同时,湘军寻找机会主动出击。

26日,忠王环攻雨花台46日不下,不得不下令撤围。曾国荃急令湘军乘机发起进攻,先破太平军前敌4垒,继面分路追进,扫平太平军营垒数十座。忠王大军分路退兵,东路向南门绕城而走,西路向秣陵关、六郎桥退去,多筑坚垒层层布置。曾国荃湘军因“疫疹之后,继以伤亡,重以疲困,自不能再出征剿”,因此不敢出营追击,只是分兵严守雨花台阵营。

雨花台会战历时46日,太平军主力与湘军主力交战,发动两次进攻高潮,打死打伤湘军5000余人,曾国荃也身受枪伤,这在太平天国战史上实属罕见。忠王大军虽然没能打破曾国荃雨花台围营,没有达到预期作战目的,但予敌军打击仍是十分沉重的。

曾国藩‍

战役中,曾国藩胆战心惊,“忧心如焚”、“心胆俱碎”,战后仍哀叹:“看来东南浩劫,盖无事日,良增叹惋。”湘军暂时失去了进攻天京的能力。

但是,太平军在兵力及装备均占优势的有利条件下,围攻46日不能取胜,无法突破湘军营垒,损失不及万人又然退兵,使曾国荃及其湘军侥幸地避免了覆灭的命运。太平军丧失了最后的转机。

雨花台之战太平军败退的原因

关于这次破围战失败的原因,李秀成自称,是由于曾国荃湘军防守得力,即所谓“节节严营,濠深垒坚,木桥叠叠层层,亦是甲兵之利,营规分明”,“亦因八月而来,各未带冬衣,九、十月正逢天冷,兵又无粮,未能成事者此也”,从而造成雨花台战役失利。

曾国藩

但是,事实并不尽然,湘军孤军深入,后方空虚,天灾流染,兵力匮乏,勉强荷戈作战的仅1万人左右,固守雨花台一隅,被动挨打,“寸步难动”、“濒于危者屡矣。”曾国藩远在安庆大营,日夜忧悸,甚至飞檄撤兵,建议曾国荃一军“谋溃围就水师,退保芜湖”。

可见,湘军力量远非强大无敌,相反居于极端劣势。而且,军队缺衣少粮,也不是退师的主要原因。

太平军水上粮道并未完全断绝,九洑洲尚在太平军手中,高淳、溧水内河粮道和句容、丹阳至京陆路也畅达无阻。太平军上游基地虽已丧失,但下游苏浙为东南财富之区,是太平军粮饷主要供应地,太平军中并不存在恶性的缺衣少粮困难。

1、战略层面

战争失利的真正原因,在于太平军战略战术上的诸多失误,在于天国军事的无法扭转的危机。

在曾国藩顽固地恪守“拔其本根”、合围天京的战略指导思想下,湘军主力集中天京战场,直接威胁太平天国政权的生死存亡。

天京是太平天国革命的象征,是太平天国革命的根本重地,天京若失,革命必将一蹶不振,因此,采取针锋相对的战略方针,解围天京,确保天国首都的坚不可摧,是太平军此时面临的首要任务,是天国战略的全局要着。

洪秀全

在此战略态势下,天王洪秀全制定集中兵力解围天京的战略部署,调遣李秀成主力兵团援京,乘孤军深入之敌立足未稳而克敌制胜,应该说是切实可行的。

在战争中,时间就是战机,聪明善战的指挥员,应该果断速决,不失时机地把握一切决战机会,不给敌人以任何喘息之机。但是,作为军事最高统帅的李秀成,不从战略全局考虑,一意经营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为了应付天京和苏沪东西两线作战的军情,对兵临天京城下的湘军主张采取守势,企图先避其锐气,后击其惰归,而对上海则主张采取攻势,计划占领上海,巩固苏杭,确保苏浙根据地安危。

这种攻守倒置的战略,反而便利于湘军在天京外围中实施所谓“似宜先守后战,脚跟站定”的布置,从容不迫地修濠筑垒,构建稳固的防御工事,也就让敌人先赢了一着。后来,洪秀全严旨切责,屡次催逼,万般无奈中他才“曲而就之”,调兵遣将,提师西上,磨蹭拖延三个来月,敌已深沟高垒,反客为主,以逸待劳。

太平军战机延误,丧失了最有利的进攻机会,给破围战带来了不应有的困难。

同时,由于战略重点的分歧,李秀成无法置苏常地盘于不顾,在雨花台战役期间,他身在雨花台,心在苏、常,未能专心贯注,因为苏浙主力上援,下游空虚,不免为敌所乘,苏杭问题一直使他放心不下,一旦获悉“听王败子上海四口,全股就歼,苏昆空虚”,便不顾战略全局的需要,即刻抽兵回顾自己的领土。

当雨花台攻坚未克、敌人猖狂反扑、成败关键在此一举之际,李秀成竟从前线撤走大批兵力,回顾苏州致使雨花台攻坚战无法持续下去,第二天(11月26日)太平军即全线撤退,彻底放弃破围行动计略。雨花台战半途而废,正是李秀成战略错误所致。

2、战术方面

李秀成与洪秀全的战略分歧和矛盾斗争,也导致天京破围战中一系列战术指挥上的失误。

李秀成迫于天王圣旨,率部大举援京,企图侥幸速胜。按理湘军新胜,其势正锐,以逸待劳,又有优势水师的配合和坚固的防御工事,太平军应该将主力集结在敌人后方,采用包抄迂回战术截断天京外围敌军的供应线与粮道,对敌实施反包围,没法消耗湘军有生力量,然后再行阵地攻歼。

但是,李秀成计不出此,一到达天京战场,就把太平军主力置于面对面的攻坚战上,硬拼硬打,屡扑严阵以待的湘军,作战所用火力,消耗极大,效果却极差。在战役进行中,曾国藩忧心忡忡,惟恐“援贼再来,则归路全断”。

李秀成

曾国藩所深虑的,却为李秀成轻视,他没有正确地将进攻方向置于天京附近湘军阵地的陆师和水师的结合部,断绝致军粮援,而是猛攻湘军正面战场。多次激战,太平军无法突破湘军营垒,最后撤兵而去,丧失了歼灭曾国荃孤军的良机。

湘军战术的优势是水陆依附,配合作战。在雨花台战中,湘军水师一部一直牢牢地控扼江面,全力保护雨花台大营的水路。正因为水师的配合,曾国荃军粮饷、军械、援兵源源不断,有所恃而无恐。太平军没有强大的水师,要切断敌人的江面运输线是有困难的,但是,它完全可以攻占三汊河,阻截长江水师进入天京护城河的入口,卡断湘军运输线,断其银钱、粮食、兵勇的接济,置敌死命。

破围战中,太平军三路进军,在前方和后方同时发起进攻。但是,谋断后路的任务极不成功,宁国、金柱关战事均尤成效,陈坤书在金柱关为湘军水师击败,杨辅清在宁国无法驰骋进军,仅与鲍军处于相持状态,两路都没有完成切断湘军后路、展开战略配合的预定任务。当时,湘军在皖南后方灾疫严重,兵力奇缺,防御空虚。

黄文金

天赐良机,太平军在皖南应大有可为,突破湘军防御纵深,直捣后方,有力配合正面雨花台战场的主力会战。但是,由于皖南是杨辅清、刘官芳、黄文金、占隆贤等人的势力范围,只靠他们自己的力量,难以当此重任,以致连宁国府都未能攻克。

忠王听任皖南局势的阻滞,没有及时抽调兵力,协助皖南战事,加强皖南攻势。皖南战场的失利,使得湘军保持了后方基地,从皖南至金柱关至天京,雨花台湘军饷械兵源源不断地得到补足,加重了太平军破围战的困难。这是太平军指挥上一个极大的战略失策。

3、太平军士气低落

太平军严重缺乏坚强的战斗力,军队虚有其数,士气低落,纪律废弛,素质下降。李秀成对天王计策持消极对抗态度,反映在军事行动上,就是指挥很不认真,治军无方。

李秀成并不愿意西上解救天京之困,既是被迫勉强而来,指挥自然极不得力,太平军发动的攻势及其效果,与其拥有的实力相比极不相称,专以炮声相震骇,很少发动肉搏冲锋。曾国藩也看到了太平军这个弱点,指出李秀成部尤不耐苦战。

忠王对敌情始终缺乏正确的认识,总是过高地估价敌人,畏惧敌人的嚣张气焰,没有争取必胜的信念。他以为“其军常胜,其势甚雄,不欲与战”,因此,战役中难以发动致敌死命的顽强冲锋,常常功败垂成、军队士卒也缺少克敌的精神,不敢前进,只在长壕外扬旗呐喊。

湘军

在湘军的猖狂反扑下,太平军相率轻易放弃阵地,宣告了破围战的失败。军队战斗力缺乏,是天国后期军事的一个致命弱点。宁国、金柱关情形亦相差无几,军威不振,士气低落,没有一支坚强有力的战斗部队。

雨花台之战以太平军撤军而告终,曾国荃孤军御守一隅,竟未被太平军歼灭,这并不能证明他轻敌冒进、悬军深人战略行动的正确,而是太平军战略战术出现一系列错误以及军队战斗力削弱等原因所致,更得力于曾国藩在天京会战之初制定的先清后路、稳步推进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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