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新鲜事 热点 解析晚清大案“刺马案”:这桩谜案是被慈禧和曾国藩联手造成的

解析晚清大案“刺马案”:这桩谜案是被慈禧和曾国藩联手造成的

1870年8月22日,当曾国藩在天津查办教案时,南京发生了轰动全国的巨案,两江总督马新贻遇刺身亡。

据野史说,马新贻被刺前数日,忽然接到一份公文,也不知为何署印章,拆开一看,并无文书,但画死马一匹。马新贻大惊失色,寝食不安。8月21日,这是督署月课武职的日子,因雨推迟到第二天举行,总督马新贻亲临校场检阅。校场在督署西边,有箭道可达署后便门。马新贻检阅完毕,步行由箭道回署,将入便门,忽见有人跪在道边,“求助川资”,原来是同乡武生王咸镇。马新贻没好气地说:“已助两次矣,今胡又来?”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一个身穿短衣清兵模样的人,快步走到马新贻面前,打千请安,右手随即从靴筒中取出闪闪发光的一柄短刀向马猛刺。行刺者自称张文祥,并不逃跑,束手就擒。马新贻被刺成重伤,不治而亡。

马新贻是两江总督、朝廷重臣,行刺总督,这在清朝200多年来,还是头一遭,于是人情汹汹,讹言朋兴,朝廷更是大为震惊。案发三天后,即严令江宁将军魁玉督同司道各官赶紧严讯,务必究出行刺缘由及有无主使确情。可是张文祥供词闪烁,无法定案,朝廷无奈,又派漕运总督张之万前赴金陵,会同审办,连日熬审。张文祥供认,过去因拦轿告状,马新贻拒不受理,后开小押店,又被严禁,因怨成仇,谋图行刺,等等,此外,“坚不吐实”。如此重案,朝野上下,人言藉藉,如不迅速结案,朝廷脸面无光。天津教案办得差不多,朝廷即令曾国藩回任两江,“赶紧严加审讯,以期水落石出”。同时,命刑部尚书郑敦谨为钦差大臣,协助曾国藩办案。

曾国藩深知案情重大,心中没底,赴任前试图窥探慈禧太后的态度,便上奏“恭请陛见”,得到允准。1870年10月30日,慈禧太后在养心殿召见了他。

太后问:“马新贻这事岂不甚奇?”

国藩对:“这事很奇。”

问:“马新贻办事很好?”

对:“他办事精细和平。”

仅此寥寥数语,不冷不热,不痛不痒,颇令人玩味。不过,曾国藩还是心领神会。朝廷虽然谕旨一道接一道往下发,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骨子里并不是十分重视,其中的隐情,是一个让人猜不透的谜。

既然慈禧太后定下基调,曾国藩办起这件十分棘手的案子也就容易多了。曾国藩办事一向比较严谨,可是处理张文祥刺马案,显然有些粗疏了。这也是看朝廷眼色行事而已。既然朝廷要求国藩把“刺马案”查个“水落石出”,国藩当然要有所交待。1871年3月19日,即为钦差郑敦谨送行这一天,上了一个《复审凶犯行刺马新贻缘由》的折子,上报复审张文祥刺马缘由。大致情况是这样的:

曾国藩等亲自审讯,得知张文祥是河南汝阳县人,1849年间,变卖家产,换得本钱做毡帽生意,到浙江宁波贩卖。在这里,遇到罗法善,一交谈,才知俩人原是同乡,渐渐地来往多了起来。张犯因为在宁波做放印子钱的买卖,便娶了罗法善的女儿为妻,生育一男二女。

咸丰年间,张文祥靠开典当小店为生,雇了一个叫陈养和的人在店里帮工。1861年太平军将攻宁波,张文祥把衣服、银两以及洋钱数百元装入箱子,交给罗氏,要她带着子女出城避乱,张文祥与陈养和留在城里守店。当时,有个叫陈世云的人和张文祥是老相识,在太平军中担任后营护军,太平军攻陷宁波时,暗里差使王树勋到张文祥店内保护,门口插了一面太平军的旗帜,另贴一纸条,以免财产被抢。当太平军在宁波站稳脚跟,便邀张文祥一起参加,还威胁陈养和一同前去。

后来,陈世云带张文祥一起攻打诸暨县包村,陈世法被包村团练击毙,张文祥幸免,曾将这一消息告知陈养和。后陈养和逃出太平军,张文祥继续留在侍王李世贤队下当后营护军,随军至安徽、江西、广东、福建等地。

1864年10月间,太平军陷漳州,时金彪被俘,张文祥一问,原来是同乡,便为他求情,免其一死,并将时金彪留在自己的住所。张文祥见太平军败局已定,暗与时金彪商议一起逃跑。1865年1月间,乘便溜之大吉,投到提督黄少春军营,要献计破敌立功,该营以二人没有可靠的担保人不肯接收,给了盘缠打发他们回原籍。张文祥走投无路,便同时金彪由厦门到了福州。

1865年春,时金彪经人引荐,到浙江巡抚马新贻署中当差,张文祥则在福州当兵。不久,他搭海船回到宁波,得知妻子罗氏被吴炳燮霸占,并骗去银钱,便到鄞县衙门告状,鄞县通过审讯得知罗氏私自改嫁,便判决罗氏由张文祥领回,银钱无凭无据,无法追究。张文祥于心不甘,又因穷困潦倒,无法生活,即在老相识王老四、陶孝扬、吴建工、武德沅等,以及王老四的熟人龙启法、李沅和、杨中和等的资助下,又开店营生,并帮忙销赃图利。后张文祥同龙启泫等来往渐熟,便随龙启法、王老四、李沅和、李海、杨中和乘坐陶湘帼海船,一共七人往定海一带行劫,未能得手。龙启泫等人便投到南田大股海盗那里入伙,张文祥仍旧回到宁波。

到1866年初,浙江巡抚马新贻巡查边境到了宁波,张文祥企图借巡抚大人的威力,来搞垮吴炳燮,随即写下状纸拦轿喊冤,请求巡抚大人为他追回银钱。结果,马新贻不予理睬,掷回状纸。吴炳燮得知此事,洋洋得意,和别人说起,作为笑料。不久,吴又寻机勾引罗氏私奔。张文祥告到知府,知府批交知县,将罗氏追回交给张文祥。张文祥愤怒已极,便逼迫罗氏自尽。

这年10月间,张文祥与龙启沄、王老四在酒店里相遇,倾诉告状非但没有得到巡抚的批准,反而遭到吴炳燮的欺辱,现已家破人亡等情况。龙启法也向他说起,从前投入南田大股海盗中,不幸被马巡抚派兵追捕,陶湘帼、李沅和、李海、杨中和等均被杀死,自己和王老四侥幸逃脱。龙又夸赞张文祥讲义气,可为众朋友报仇,自己也可以报仇雪耻了。张文祥经他一激,当即同意为朋友行刺马新贻。决意已定,就此分手。

1867年8月间,张文祥获悉陈养和在湖州新市镇做买卖,生意不错,于是将子女托付给妻嫂罗王氏照管,自己到新市镇找到陈养和,想合伙开家小押店。陈养和告诉他,马巡抚已出了告示,禁止开小押店,人多可开当铺,如果一定要开押店的话,也只能小做。张文祥于是租了房屋开起张来,把罗王氏及子女一起接到了新市镇。当地地痞流氓见张文祥这店是违法开的,便经常前来敲诈勒索,弄得张文祥连本带利全赔了进去,因而穷而愈愤。

1868年3月间,张文祥到了杭州,得知时金彪在巡抚衙门当差,暗自庆幸,便找到时金彪,托他在衙门里给谋个差使,其他就没有多讲了。时金彪以马巡抚升任闽浙总督,不便代谋差使,念及旧情,将张文祥留在署中款待两日。张文祥没找到机会下手,只好又回到新市镇。

1869年10月1日,张文祥听说马新贻调任两江总督,即借口访亲探友为名来到南京。当时,时金彪已随新任布政使李宗羲进京。正愁没办法混到总督署内,忽然看到督署墙上贴有阴历每月二十五日考核武弁的榜文,自以为得计。10月29日,张文祥到箭道窥探,见总督散课时左护右拥,又见总督身穿棉衣,恐怕刺他不死,未敢妄动。心中盘算,等来年夏季衣衫单薄的时候再下手不迟。于是,再度折回新市镇。

1870年5月问,张文祥暂时在陈淀甲等人的店铺内帮忙。到了7月7日,由新市镇上船,8日下午到苏州搭换船只,9日开船,16日抵金陵,17日进城,先住在朱定斋的客店里,等到考课日期到时往箭道窥探侦察。后辗转住到周广彩饭店,暗暗将小刀磨得锋利。8月21日,张文祥一早去校场附近等候马新贻的出现,哪知因雨延期,推迟了一天。

次日,两江总督马新贻在督署右箭道演武厅检阅考核武弁。按老规矩,应课武弁可带随从,允许一般老百姓出入观看。马新贻检阅完毕,走出演武厅,准备由西角门回署。张文祥则在角门外偏南的地方等待。恰在这时,马新贻的同乡王咸镇跪在道上请求资助,被巡捕叶化龙等拦住。马新贻继续往前走,刚到西角口,张文祥立即拔出随身所带小刀,乘众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口里喊着冤枉,扑向马新贻,用刀猛刺,结果刺中马新贻右肋偏下的地方。前督臣被刺伤后,大呼来人,差役方秉仁急忙上前将张文祥捉住,夺获凶刀。中军副将喻吉三闻讯赶来,与差役一起将张犯捆绑起来。前督臣马新贻救治无效,于第二天身亡。

尽管曾国藩将张文祥刺马缘由,绘声绘色上达朝廷,但案子却没有任何突破,仍然是魁玉、张之万审理的结果,只不过重新梳理了一下。当时魁玉、张之万的折子上呈后,朝廷就感到疑窦丛生,如此大案,张文祥所供挟恨报仇,以及受龙启泫指使等情,“恐尚有不实不尽”,令人难以信服。而且,张文祥被擒时,口称“养军千日,用军一朝”,这话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了北京,户科掌印给事中刘秉厚等上奏朝廷,据此认为,刺马绝不是张犯一人挟仇逞凶,幕后必然有人主使,这是毫无疑问的,请求朝廷饬下曾国藩,严加审讯,彻底根究,一定要挖出幕后之人,为马新贻洗冤。还说,如果以张犯一人挟恨报仇,或借故以大化小,匆匆结案,将不足以服人心而肃纲纪。

案情的关键在此,曾国藩当然回避不开。所以,他在奏折中轻描淡写,解释说,就“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屡经审讯追查,该犯坚持说乃是因为受了龙启沄等人的帮助,让他为朋友复仇,发泄自己的忿恨。该犯以前确实受过龙启沄等人的恩惠,既然龙启沄等指使他报仇,所以被擒时才口出此言,也是很自然的,此外并没有其他人主使,也没有知情同谋之人。然而,按张文祥供词来定案子,刺马的动机太过于单纯轻微,当然不足以服人。曾国藩如此含混奏结,无疑是在借故以大化小。

张文祥刺马,全国上下,传闻纷纷,更可怕的是,它涉及到统治的内部了。当时有个叫王家璧的太常寺少卿,上奏朝廷说:臣在陕西听说,江苏巡抚丁日昌之子犯了案,应归马新贻查办,丁日昌托人求情,马新贻不领情,所以导致出这场祸变。陕西在偏僻的西陲,尚人言藉藉,江南就更不用说了。按理说,丁日昌身为巡抚大臣,其子所犯的案子并不比此案重大,何至于纵子胆大妄为?但是使人不能不产生疑问的是,前云南巡抚徐之铭就有指使何有保杀害陕西巡抚郑尔恒的事情,路人皆知,可是至今无人检举揭发,罪犯也未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足以警告企图效法的人。

丁日昌本来是个虚伪阴险的小人,江南大小官员很多,此事不怀疑他人,唯独怀疑该巡抚之子,难保事出无因。或是其子妄为而该抚不知,或者人人知道他赴天津协助曾国藩查办教案,指使刺马不会被人怀疑,总而言之不得其详。还有,臣等都是马新贻的同僚,听到马被害的消息,无不义愤溢于言表,只有丁日昌好像不知道有这回事,令人费解。因此,建议将丁日昌之子原犯案件统统交给会审大臣,破除情面,秉公查办。

问题既然提了出来,曾国藩也就不能不作个答复。不过,1871年2月2日,朝廷给曾国藩、郑敦谨一道“寄谕”说,王家璧所奏,仅仅得自传闻,而且丁日昌之子丁惠衡前因不能约束家丁范贵闲游妓馆,已经由丁日昌自行奏明交马新贻审拟奏结,用不着再提审讯问了,继续审查“有无另有主使之人”。朝廷有此命令,曾国藩就好交待了。3月19日,他专门上了一个《复奏马新贻被刺一案犯供无主使实情片》,说什么:丁惠衡不能约束家丁一案,先由其父丁日昌奏交马新贻审查办理。马新贻据范贵等供词定案,并未将丁惠衡传讯,仅请将丁惠衡交部议处。嗣后,丁日昌自请将其子革职。

就是说,丁惠衡一案事先的举报揭发,以及事后的从严革职,均由丁日昌自行奏办,用不着向马新贻求情,这是显而易见的。至于此案有没有另外的主使人,臣等将张文祥熬审20余日,据该犯坚持说,如果另有主使人,他完全可以据实供出,这样既可以减轻罪名,又可以免受严刑拷打之苦。臣又将张文祥的子女亲戚以及好友武定帼等调来,要他们从旁设法劝诱其招出实供,结果是既与丁惠衡一案毫无牵涉,也没有任何另外主使之人。因此此案去年的原审案情,与今年的再审情节没有什么不相符合的地方。太常寺少卿王家璧所奏,得自传闻,没有再议的必要。

曾国藩深感案情重大而复杂,越审越可怕,赶紧结案。他在给朝廷的奏折中说,再三审讯,该犯还是坚持以前的口供,已熬审20余日,该犯屡次绝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奄奄待毙,如旦夕丧命,反而让他逃脱残酷的死刑,所以应该迅速了结此案。

结案并不难,张文祥胆敢戕害重臣,这是对清朝统治者的藐视,“情同叛逆”,何况张文祥实属“漏网发逆”,又与浙江南田海盗有勾结,凡此都是大逆不道,“罪大恶极”,理应凌迟处死。1871年4月3日,曾国藩将张文祥押赴刑场,凌迟处死,并在马新贻灵柩前摘取张文祥的心进行祭奠,以伸张国法而告慰忠臣英灵。沸沸扬扬半年多的“刺马案”,总算落下帏幕。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国藩经办此案,粗疏含混,对张文祥这样刺杀朝廷重臣的要犯,竟始终不敢用刑,名义上怕用刑万一“瘐死狱中,谁执其咎?故始终不敢用刑”,实际上还不如说是怕逼出幕后主使人。正因为如此,承审大员孙衣言、袁保庆拒绝画押结案。

曾国藩办案粗疏,当然是有意的。他毕竟是老谋深算之人,他从慈禧太后冷漠的态度,已嗅出此案绝不是一件简单挟恨报仇的谋杀案,它涉及内部的矛盾与斗争。当时还有另一种说法,说马新贻1847年进士,以知县分发安徽即用,1863年授安徽按察使、布政使,1864年升浙江巡抚,1866年擢闽浙总督,仕途通达,1868年竟代曾国藩总督两江兼通商事务大臣,“必有为之张目,隐倚以抗湘淮诸帅者”,如果这种说法可信,那么,曾国藩就更有理由含混查办,匆匆草草结案了。

张文祥处心积虑,奋不顾身行刺马新贻,“非深仇不至此也”。无论“漏网发逆”、泄愤雪耻,还是仗义为友报仇的侠义行为,都难免有所疏漏,难以自圆其说,必有幕后主使者无疑。“主使人”究竟是何人?这是一个谜,最大的可能是丁日昌,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可是朝廷何以不让追究?曾国藩何以不敢追究?既如此,说“刺马案”与丁惠衡案没有牵连,有谁肯信?

再从慈禧太后冷漠的态度看,马新贻不仅结怨了同僚,而且失宠于清廷。失宠的原因是什么?有人说他对传教士过分亲近,这是有道理的。马新贻对传教士“极友好”,甚至传说他在上海受洗人教,这未必是事实,但他的亲教政策,的确获得洋教士的交口称赞,认为“这在中国当时的官场中很难得的”,但却引起中国人的反感。

1870年4月,陈国瑞来到南京,在布政使梅启照的支持下不遗余力地谋划攻击洋人,印出大批小册子,散发传教士杀小孩的骇人新闻。马新贻和江宁知府立即来个全城戒严,逼得陈国瑞逃到天津,洋人执意要他的头颅,说他是天津教案的罪魁祸首。经曾国藩的极力辩解,才算安然无事。而马新贻上奏朝廷,极力为自己的亲教行为辩护,斥责天津官员的严重失职,放任其“横行霸道”。马新贻没有领会到朝廷为维护国体保护天津官员之意,火上浇油,慈禧当然恼怒。“那些被严厉斥责的人是决不会放过他的”,结果,马新贻被刺。没过多久,江宁知府在衙门里悬梁自尽,又衍生出了一桩公案。当时教会认定:“南京总督和南京知府之死,是因为他俩曾阻止陷害教会而与要人结下了怨仇,我们虽找不到其他不容置辩的证据,但当时南京、上海的人们都是这样认定的。”

看来,马新贻之死,他的亲教政策也是一个诱因。马新贻身后之典,备极恩荣,特诏加太子太保,入贤良祠,以总督阵亡例予恤,安庆、南京、杭州、荷泽建立专祠,奖之唯恐不力。这样做的目的,旨在堵教会之口,以免引起外交上的麻烦。

总而言之,张文祥刺马案绝不是一般性的案件,而是一起极为复杂的政治谋杀案,案子的真相如何,因曾国藩在朝廷的暗示下含混结案而终于未能“水落石出”,甚至凌迟处死的是不是“刺马”真凶,都很值得怀疑,这实在是个谜。这桩历史公案,是被慈禧太后和曾国藩联手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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