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晚清时期开始,中国的京剧艺术进入了大发展时期,许多表演艺术大家纷纷在梨园中崭露头角,在全中国都掀起了一阵京剧热。
那个时候著名京剧演员的影响力十分惊人,地位也十分尊贵,许多政要富商都是他们的狂热粉丝,因此一般没有人敢轻易伤害他们。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当时镇守天津的军阀褚玉璞就曾经命人杀死了名满天津城的京剧名伶刘汉臣,即使其好友张宗昌发电求情他也置若罔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刘汉臣
一、刘汉臣的小粉丝
刘汉臣原名郑汉臣,是著名戏剧表演艺术家郑长泰的儿子,后来他的父亲当时为了感谢领路人刘天仰的恩德,所以将儿子改为刘姓。
刘汉臣很小的时候便跟随父亲一起学习京剧表演,他当时就展露出了极佳的天赋,不但有一副好嗓子,在武戏方面也有不俗的表现,这让郑长泰对他寄予厚望。
刘汉臣也没有让父亲失望,他的悟性极高,许多东西师傅讲过一次,他便可以自如地发挥出来,做到了连师傅都拍手叫好的程度。众人皆评价他为天资聪颖,嗓音高亢,甚至变声期都没有阻碍他,反而嗓音在高亢之中添加了些许的浑厚,属于老天爷赏饭吃。
有猴王之称的郑长泰
在早些时候刘汉臣跟随自己的父亲在上海表演,当时的上海作为中国的娱乐中心,名家汇聚,刘汉臣凭借着自己一身的本领,短短几年,便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龙套,变成了一名主角儿。
这时天津的新明大剧院成立,其成立班组的人赵广顺,与刘汉臣的父亲有师徒之谊,他亲自到上海请刘汉臣到天津来演出。
刘汉臣此时也想到新地方去闯荡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有多么大的能耐,便跟随赵广顺来到了天津。赵广顺看到了刘汉臣身上的潜力,便让他做主演在大剧院中连续演了三个月,剧场里几乎每一天都是高朋满座,前来观看这一年轻的主角儿的人多得数不胜数。
刘汉臣出色的唱腔和身段让他很快就在天津走红,成为了天津城内最炙手可热的京剧演员。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从外地来的小演员会有如此大的能力,风头甚至压过了当时天津最出名的京剧演员,他的表演场次甚至出现了一票难求的情况。
民国时的新明大剧院舞台
一天,刘汉臣照常在新明大剧院中演出,但是台下却多了一名不得了的观众,也就是这名不得了的观众,害得刘汉臣深陷其中。
他就是天津军阀褚玉璞的五姨太小青。褚玉璞当时击败了冯玉祥的国民军,是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阀首领,更是被任命为直隶军务督办及直隶省长,一时间风光无限,没有人敢与之抗衡。
这名五姨太原本是妓院天宝班中的妓女,此时不过十六岁,由于她面容姣好,又十分会照顾人,将褚玉璞迷得神魂颠倒,但是此时褚玉璞已经有了一妻三妾,由于小青对他的吸引力太大,硬是娶回家做了小妾,也就是五奶奶。
在嫁给褚玉璞之后,小青虽然过着优渥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忧无虑,但是褚玉璞却不准她随意走动,这让年少的小青好不郁闷,在精神上极度空虚。
不过褚玉璞作为军阀,经常要外出开会或是打仗,每次他不在的时候,小青才有机会走出这深宅大院去透透气。
民国军阀褚玉璞
这次她听说天津城来了一位了不得的京剧演员,想让贴身女佣和自己一同去到了新明大剧院看戏。
起初,女佣劝阻小青让她好生在家里面待着,老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可那被憋坏了的小青哪会理会这些,她只想赶紧出去喘口气。
训斥了女佣一番,二人便来到了新明大剧院之中,而恰巧新明大剧院那天是刘汉臣的演出时间。
京剧开场之后,小青很快就被舞台上的刘汉臣的身材长相、行为举止迷住了。在散场之后,她不愿离去,硬是闯到了后台,她就是想看看戏台上那位风华绝代的演员究竟长得什么样。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冲到了在后台卸妆的刘汉臣身边。然而,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并不知道她这一点好奇心会给刘汉臣带来巨大的麻烦。
在后台她刚好看到了卸妆了刘汉臣,小青这才知道原来刘汉臣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而且长得似乎比戏台上更为英俊,这让她不由得对刘汉臣更加喜欢崇拜了。
二、一张签名照片
在那次见到刘汉臣之后,小青便疯狂地迷上了刘汉臣,每次趁褚玉璞不在的时候,她都会偷偷跑到新明大剧院去看刘汉臣的演出。
戏班的后台
在表演结束之后,她每每都会跑到戏班的后台,想要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偶像。活脱脱一个小粉丝的形象,要知道戏班的后台那时可是私密重地,一般是不让外人进去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小青的身份,因此也不敢阻拦。
不过当时刘汉臣已经有了家室,洁身自好,而且他也知道小青是褚玉璞的姨太太,因此每次小青来的时候她都刻意避着小青,不和她有任何接触,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让小青感到十分难过,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对于刘汉臣的迷恋和追捧。
除了刘汉臣之外,戏班子中的大部分人也都对小青敬而远之,他们可不想和霸道的褚玉璞扯上任何关系,不过刘汉臣的拜把子兄弟高三奎倒是很喜欢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
高三奎觉得小青稚气未脱,天真烂漫,因此很喜欢陪着她在后台玩耍,甚至还教小青一些京剧唱段。年轻人之间的真诚相待,使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迅速拉近。
小青和高三奎的关系渐渐亲近之后,小青也知道了高三奎是刘汉臣的把兄弟的事情,于是她便央求高三奎帮她弄一张刘汉臣的签名照片。
《卧薪尝胆》表演照
高三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便找来了一张刘汉臣《卧薪尝胆》的剧照送给小青做纪念。
小青十分珍视这张照片,在回家之后便将这张照片放到了梳妆柜里,当时她肯定没有想到这张照片后来会给他和刘汉臣带来杀身之祸。
在1926年末,刘汉臣已经成为了全天津城最火的京剧演员,因此北京的第一剧院向他发来了演出邀请。本来刘汉臣是不愿意离开天津的,不过当时天津城内已经开始流传他和小青的流言蜚语。
这让他非常担心,他怕与褚玉璞惹上是非,也怕自己的妻子听见这样的流言蜚语寒心,便接受了北京方面的邀请,想暂时回避这些纷扰事非。
在1927年元月一日当天,刘汉臣便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当天天津城内不少朋友都去到站台为这位大明星送行,小青自然也在其中。
当晚去的粉丝众多,把站台围得水泄不通,刘汉臣还在车上与如此热情的粉丝们一一道别。
可是刘汉臣并没有看见小青的存在,虽然在站台上两人并没有什么互动,但是天津的小报记者只要看到小青来了就已经足够了,他们拍下了大量小青的照片,以及各个角度和刘汉臣同框的照片,准备加以描述。
二人本是偶像与粉丝之间的纯洁关系,却被一些记者活生生地写成了见不得人的关系,第二天一大早,天津城的各个报纸上都刊登了小青送别刘汉臣的新闻,有些编辑甚至还捏造了两人的风流故事,这让天津城内一片哗然,这让刘汉臣与小青一瞬间被舆论顶到了风口浪尖。
民国时的天津城
当时褚玉璞正在外领兵作战,这件事很快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对他来说这样的新闻无疑是后院失火,自己的威严形象受损,他是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于是他便抽空回到了天津,想当面问问小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在回天津之前褚玉璞本来没有十分生气,但是在进入天津之后,他多次听到相关的风言风语,这让其感到自己深深受到了侮辱,便气冲冲地进入了小青的住所。
在开始的时候,他本来想心平气和地和小青讨论事情的来龙去脉,小青和他说自己只是交了两个朋友,每天在这深墙之内快要憋死了,没曾想褚玉璞随手打开梳妆柜后发现了那张高三奎送给她的刘汉臣的签名剧照。
这让他怒火攻心,直接扇了小青两巴掌。
小青毕竟年轻气盛,不知道惹褚玉璞生气的下场,以及她当下的所言所行是多么的危险,当即进行了回击,她说自己和刘汉臣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褚玉璞一肚子男盗女娼的龌龊想法,才会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褚玉璞在被骂之后更加恼火,当即掏出手枪射向了小青,可怜这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三、刘汉臣之死
在杀死小青之后,褚玉璞还是不解气,他还想收拾一下刘汉臣,虽然此时他也觉得小青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但是碍于男人所谓的尊严他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刘汉臣。
与此同时,他还从佣人口中得知小青和高三奎十分要好,这让高三奎也成了他的报复对象。
民国时期的警察
于是褚玉璞给直隶省会军警督察处处长厉大森发去密电,要他立即捉拿在北京演出的刘、高二人,而逮捕的名义则是两人借演出为名,在直隶地区宣传赤化思想。
厉大森不敢违抗褚玉璞的命令,尽管是社会影响力极大的刘汉臣,他也不敢不服从命令。
当天晚上,刘汉臣和高三奎刚刚完成演出,就在后台被厉大森捉住了,两人在被捕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一路上都在高喊着冤枉。
在捉住两人之后,褚玉璞本不想杀死他们,毕竟刘汉臣在天津城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因此他只想吓唬一下两人,关他们几天就会放回去了。不过后来另一名奉系军阀张宗昌的介入却促成了刘汉臣、高三奎二人的死亡。
原来在刘、高二人被捕之后,中国的戏曲界对此十分重视,梅兰芳等戏曲家更是想方设法地想要营救二人。
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刘、高二人被捕的原因,因此解救工作很难展开。情急之下,梅兰芳先生和杨小楼、余叔岩联名给褚玉璞的同乡好友张宗昌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够从中斡旋,帮忙解救刘汉臣和高三奎。
奉系军阀张宗昌
张宗昌在看到信之后,同乡之情涌上心头,再加上刘汉臣是当今著名的戏曲表演家,社会影响力极大;也不知二人被关的原因,便立即给褚玉璞发去了电报,希望自己的老朋友能够放二人一马。
谁料褚玉璞看到电报后竟勃然大怒,他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只有天津城内人知道,现在竟然连张宗昌都听说了,他觉得自己丢了很大的面子,便下定决心杀死两人。
于是他立即派人通知厉大森,要他尽快处决刘、高二人,并且回复张宗昌说自己接到电报的时候,刘、高二人已经被处决了,自己对此也感到十分遗憾。
厉大森在接到褚玉璞的处决命令之后,一刻也不敢怠慢,押着刘汉臣与高三奎二人去往刑场。到刑场之后让二人跪在地上,跟他们说今天是你们的最后一天,有什么遗愿赶紧说吧。
刘汉臣与高三奎二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被处死,高喊冤枉,希望厉大森可以查明真相,可厉大森哪会理会这些,一人一枪,就这样刘汉臣和高三奎这两名年轻的优秀演员就这样被厉大森射杀了。
讽刺的是,刘汉臣与高三奎二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触了什么法。
在他们死后虽然褚玉璞用了各种方法封锁消息,但是天津城的百姓还是知道了两人被杀的事情,他们情绪激动地聚集在政府门前,想要讨一个说法。
无奈之下褚玉璞只好让厉大森出面,解释说两人是“赤匪”,在天津宣传革命思想,这才被他处决。
虽然天津百姓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但是由于褚玉璞当时权势太大,人们也不敢继续反抗,只得默默接受这个结论,即使有些报社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敢说出来。
直到褚玉璞在军阀混战中失势之后,天津的媒体才将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人们才能够公开悼念这位表演天才。
根据此案改编的《秋海棠》剧照
军阀统治者在那个动荡不堪的年代可以做到只手通天,没有人敢站出来反抗他,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与名声可以不顾一切,会除掉任何对他不利甚至有威胁的人。
他们视法律、政府而不见,认为自己才是法律,肆虐地压榨着贫苦人民、欺负着百姓、随意的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平民百姓的性命不是性命,是随时用来发泄利用的玩物而已。
刘汉臣之死让人们看到了军阀统治下的黑暗面,因此其也被人称为民国第一悲剧,许多文艺工作者都将这一故事改编成了小说和戏剧,至今依然受到百姓们的欢迎。
刘汉臣死后,著名剧作家秦瘦鸥将刘汉臣的事迹编成剧本,《秋海棠》,随着《秋海棠》的上演,一代名伶刘汉臣的冤屈得以昭告天下。
注:
本文关于刘汉臣一案的相关内容,参考自《被枪毙的刘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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