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讲述一个种族隔离和排斥的故事，就无法重述美国土地所有权的历史。就像如今与新冠肺炎疫情相关的反亚裔仇恨暴力事件一样，美国的反亚裔情绪在整个19世纪末和20世纪都出现了。在整个20世纪，红线划定和种族化分区法等做法，阻止了非裔美国人和其他有色人种在以白人为主的社区购买房产。
20世纪初，州和地方政府通过了公开的种族主义立法，将土地划分为明显隔离的区域，这些法律决定如今还在影响着美国各地的社区。
▲ 这张地图由路易斯维尔工作进步管理局于1938-1939年绘制，显示了1917年“布坎南诉沃利案”判决后，城市中隔离生活的持续存在。虽然该决定后的分区法表面上可能侧重于经济因素，但结果显然将非裔美国居民排除在白人社区之外。
19世纪和20世纪，一系列鲜为人知的州法律试图将亚洲移民排除在西方永久定居之外。这些被称为外国人土地法的法律采用公民身份的定义，主要限制中国人和日本人购买甚至租赁土地。
▲ 这张拍摄于1920年的图片，一位好莱坞保护协会的成员站在协会门口，该协会旨在维护“好莱坞白人”的权益，该组织的使命突显了这一时期反亚裔情绪的高涨。
1848年金矿第一次在萨特的磨坊（Sutter’s Mill）被发现后，加利福尼亚州掀起了一股淘金热，各地淘金者蜂拥而至，中国移民也不例外。由于美国西进运动（Westward Movement）对劳动力的大量需求，中国人在抵美之初被视作是开发加州的一支生力军而受到热情的欢迎。可惜蜜月期是短暂的，随着移民大量涌入，在美华人人口迅速增长。
▲ 1850-2000年间每年中国移民美国人数
此时，铁路和矿业公司鼓励年轻的中国男子移民到美国，从事廉价劳动力的工作。为了工作机会和更高的工资，劳工群体之间展开了激烈的竞争，人数庞大的中国人被视作争夺工作的外来群体开始招致排斥和敌意，导致了一波反华仇外情绪。
州立法机构颁布了《外侨土地法》（Alien Land Law），以应对始于19世纪中期的反亚裔情绪浪潮。1882年的《排华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将这种种族主义编纂成法律，从法律上阻止了中国移民，并宣布中国移民没有资格获得公民身份。
▲《排华法案》
在某种程度上，《排华法案》却为越来越多的日本移民打开了大门，他们涌入美国，填补了因停止接纳中国移民而造成的劳动力缺口。日本人在了解了美国的反华情绪后，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有意识地努力融入美国文化。但结果却适得其反。日本人很快也面临类似的仇外心理，1917年《移民法》等联邦法律进一步限制了日本的移民。
而各州通过禁止中国人和日本人购买土地的法律，助长了这种敌对环境。有些州的立法是明确的，例如俄勒冈州1859年的宪法中规定，任何“中国人”都不能在该州购买房产。加利福尼亚州于1879年修改宪法，规定只有“白人或非洲人后裔”的外国人才能购买房产。
其中，针对于亚裔的移民政策在1924年被最大幅度地收紧，当时美国政府执行了一项“捍卫种族同质性”的法律，将几乎所有的非白种人都排斥于国门之外。亚洲移民被全线禁止，各地纷纷建起了“亚洲禁区”。在这之前以及之后的很多年里，没有一个亚裔站出来为公民权而发声。
▲ 前美国总统柯立芝在白宫南草坪签署1924年移民法
但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其他法律虽然没有公开提及种族或族裔，但却起到了将亚洲移民排除在土地所有权之外的作用。加利福尼亚州在1913年的《外侨土地法》中包含了在其他西方国家的类似立法中常见的一个短语：“没有资格获得公民身份的外国人”无法购买财产（加利福尼亚后来扩大了该项法律，以限制长期租赁）。
由于1870年的《入籍法》仅将入籍资格扩大到“自由白人，以及出生在非洲的外国人和非洲人后裔”，来自中国和日本的移民都不能申请公民身份。以语言为武器，《外侨土地法》使用归化的定义来歧视特定种族。
尽管如此，中国和日本移民还是找到了规避这些法律的方法，来购买农地、房屋、企业和其他财产。一些移民让白人中介或公司代表他们购买房产，其他人则把希望寄托在他们孩子这一代。 第一代日本移民被称为Issei，会在他们在美国出生的孩子名下购买房产。第二代日裔美国人被称为Nisei，由于出生在美国，是美国公民，因此不受《外侨土地法》的约束。
1915年，加利福尼亚州里弗赛德的原田一家，以他们在美国出生的三个孩子的名义购买了一套房子。原田夫妇的邻居主要是富裕的白人家庭，这些人成立了一个委员会，并鼓励原田去卖掉他们的房子。
▲ 原田之家现在已经成为国家历史地标
当原田夫妇拒绝时，邻居们将案件提交到河滨县高等法院。加利福尼亚诉原田案受到了国内和国际的关注：当时日本作为政治和经济大国的实力不断增长，加上美国那段时间反日情绪的高涨，意味着该决定的结果可能会影响到加利福尼亚州和以外的地区。
▲ 原田一家的合影
最终，河滨高等法院法官维持了《外侨土地法》，但表示Nisei儿童作为美国公民拥有土地是合法的，原田一家得以留在家中。但官司胜诉并没有废除《外侨土地法》，也没有减缓高涨的反日情绪。
不到25年后，原田一家被迫离开他们在河滨的家。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发生后，当时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D·Roosevelt）以军事必要性为由，在二战期间监禁了12万多日裔美国人。原田一家作为二战期间日裔美国人，也被关进拘留营。当时，在临时拘留中心短暂停留后，日本血统的男人、女人和儿童被转移到位于西部和阿肯色州荒凉地点的十个集中营之一。
▲ 洛杉矶及其他地方的报纸刊登了有关原田案的报道
在最高法院于1952年最终将这些法律废除之前，十几个州的《外侨土地法》仍然有效。然而，许多州直到几十年后才正式将这些法律从宪法中删除。新墨西哥州在2006年废除了他们的这些土地法，佛罗里达州直到2021年才最终废除，佛罗里达州是美国最后一个废除历史上用于歧视亚裔的《外侨土地法》的州。
亚裔的美国移民史是一段饱受歧视同时又充满励志情节的血泪史，通过几代人的努力，亚裔在美国社会地位的迅速提升是令人瞩目的。这段历史也清楚地提醒人们，立法可以如何使用微妙的语言对提供给特定种族、族裔或社会经济群体的机会造成巨大损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