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种说法,清朝的入关,挽救了中华文明,甚至如果没有清朝的入关,那么中华文明在明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被西方摧毁。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类说法有个共同点,就是说明朝后期的世界格局是一个西方航海大发展的时代,而明朝的政策是限制民间和海外的交往,在此期间,西方形成了民族化国家有了近代国家的组织形式,同时,明朝后期的纷乱让明朝根本无法进入这个阶段,也就是有了清朝的入关,结束了中国各地的战乱,才使得中华文明得以延续,不仅如此,清朝入关后对疆域的开拓和进取心是非常强的,正是因为清朝对疆域的开拓,才让中国能抵御沙俄和西方列强的侵袭,同时期的清朝开放而又经济发达,所以,清朝对挽救中华文明功不可没。
这个结论是真的么?正确么?我们不轻易下结论,且从全球的角度上来看下这个问题。
明朝时期的世界格局与经济发展
明朝时期的世界,确实处在一个航海大发展的时代,西方诸如西班牙,葡萄牙,荷兰,以及后来的英法等国纷纷开始了其对地球的探索,同时,处在大陆上的传统陆权国家此时已经彻底落后于西方,而明朝自然就是落后于西方的典范。
这话说对,也不对,说对的原因是,确实由于地理位置的因素,传统的陆权国家,如中国只会通过传统的路线和西方进行交流,但中国对于海上的开拓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从宋朝时期的海上丝绸之路开始,中国的贸易和航海已经遍及亚非欧大陆,并且宋朝制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外贸管理法,此时的中国海贸在宋高宗年间占到政府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仅仅是抽税一度高达两百万贯,宋朝的大型船队遮天蔽日航行在海上,这是中国海贸最为发达的时期,而到了明朝时候,所谓的海上丝绸之路航线已扩展至全球,前期郑和下西洋对航路的探索曾到达亚洲,非洲的39个国家和地区,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对朝贡国的威慑,二十开辟了中国到亚非的航线,中国到拉丁美洲的航线,此时中国的海贸进入了极盛时期。
尽管明朝政府迫于倭寇的压力宣布海禁,但海贸并没有停止,政府的官方性质的航海依然在继续,甚至政府在后期还掌握了不少民间的走私贸易,漳州月港在明朝政府的开禁中,成为了东南沿海的第一大私商港,西班牙从墨西哥运到菲律宾的白银经过中国海商流入中国,中国的商品和移民也不断的在向世界各地流动,所谓海禁,不过是政府明面上的一个遮盖物罢了,明朝海禁一百多年来,政策东来都没有被实际执行过,官方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说海上贸易比起政府开放期间反而更加发达了。
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到了明朝末期,中国的海外贸易已经发展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大量的白银从美洲,日本流入中国,据统计,当时流入中国的白银约有2亿9500万两。合计约有12620吨流入了中国。而通过专家做出的估算,当时日本产白银的绝大部分和占美洲产量一半的世界白银流入了中国,当时的中国就像一个庞大的黑洞,吸收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财富,当然,和黑洞不同的是,中国收取财富,却是用贸易交换来的,有这么多的白银,就有这么多的货物交易,所以说明朝的海外贸易,远不是有些人宣扬的明朝的航海和贸易没有什么关系,明朝限制民间贸易的说法,那不过是为了贬低而贬低罢了。
明朝的科技与民族思想
而大量的海外贸易,带来的是无数的民间和官方交流,当时明朝的藩属国和有文化交流的国家有一百多个,明朝并不是像后来清朝那样保守的时代,大批的西方文化,科学技术传入中国,从天文历法,到水利,工程,工具,武备,这些都随着众多的传教士和贸易来到了中国,明朝对这些的态度并没有像后来的清朝一样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把这些当做奇技淫巧,当做小国的进贡,而且由于当时明朝无论是科技还是文化水平并不落后于西方太多,所以这种交流是对等的,明朝士大夫对西方的态度也是学习和感受而不像清朝的康熙皇帝一样,当成自己的爱好并不会向国内推广。
所以当时的中国,虽然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并没有在航海技术上领先西方,而没有能够享受到航海发展带来的各种技术大发展,但明朝总体却并不落后于西方太多,而且,由于贸易的发达,在中国的南方,出现了众多的大型纺织产业商人,明朝政府对商业的限制较小(主要都去剥削农业去了)这也使得他们的产业进一步扩大,甚至有能力去影响明朝政府的决策(众所周知,明朝政府中的内阁成员以及部成员很多来自江南大族,他们或多或少和南方的商业都有一定的联系,大佬们组织的对抗皇帝向商业征税的行动就证明了这一切)所以说明朝是传统的小农经济已经不合适了,在明朝末年,明朝已经有了初步的资本主义萌芽。
而当时明朝的国民思想也达到了一定的程度。
众所周知,明朝是以反元起家的,也就是说,明朝打着的是民族主义旗号,所谓“明祖崛起,扫除胡尘,光复故土。”而到了15世纪中叶以后,当时的民族冲突加剧,明朝的士人发出的某篇文章就能证明其民族主义思想的程度“自有天地以来,中国未尝一日而无统也。虽五胡乱华,而晋祚犹存;辽金僭号,而宋系不断。未有中国之统尽绝,而皆夷狄之归,如元之世者也。三纲既沦,九法亦斁,天地于是乎易位,日月于是乎晦冥,阴浊用事,迟迟至于九十三年之久!中国之人,渐染其俗,日与之化,身其氏名,口其言语,家其伦类,忘其身之为华,十室而八九矣。不有圣君者出,乘天心之所厌,驱其类而荡涤之,中国尚得为中国乎哉?”观此文,统已让位与正,所谓天下之正也成了世人们的口号,不管他们是否相信是否自己会遵守,但这个口号是已经喊了出来。
也就是说,不管整体国民是否已经有民族主义思想,但对于占据统治阶级大部分的士大夫来说,其思想中的民族主义已经十分严重了。
作为明朝来说,形成近代民族国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它没有一个外来的政权给国民头上增加一个“国族”,国内的关系就是国民和贵族之间的关系。所以说明朝当时处在一个新旧交替,成为近代民族国家的进程之上。
清朝的出现打断了明朝转变的进程
而当时明朝面临的形势,属于是南方一片祥和(因为剿灭了倭寇)北方战火连天的情况,虽然蒙古人在两百多年间被明朝打压,封锁,分化,已经无力威胁明朝的统治,但日本对朝鲜的入侵,农民军的起义和后金的反叛开始让帝国在北方耗尽精力,应对了日本入侵朝鲜的战争后的明朝政府在后金的反叛和农民军的起义中显得无力支撑,可以设想,如果没有后金的反叛,那么当时的中国大地又是另外的景象,贸易的发展,中外交流的频繁将促进东西方文化的融汇,而贸易的发达促进资本的产生,中国即将踏入资本主义的门槛。
而后金的反叛和入关,恰好是打断了这个进程,在明朝的国民和贵族之间的硬生生的增加了一个“国族”这恰好正是清朝将中华文明倒退的关键。
清朝入关后,为了给部族争夺利益,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圈地运动,为了维护其统治,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剃发易服文字狱运动,可以说,这些其开展的很成功,大批的八旗士兵和旗人获得了关内肥沃的土地,而各地的“满城”也将当时的资源占据,清朝接受如家的思想,接受的是其保守,忠君的部分,将其中进步,思考为什么的部分一概舍弃,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剃发易服行动使当时的国民遭到了大量的屠杀,与此同时的中华文明,从内容到本质都发生了严重的变异。大量的带有进步思想和创造思想的儒家理念被清朝统治者在修书和文字狱运动中扔到一边,而儒家里关于忠君与专制的思想内容被其广而传播,中华文明中积极向上的部分再也不见,有的只是让人磕头称主子圣明,想做奴才而不得。
这种对中华的摧残不仅体现在文化上,为了巩固其统治,清政府下达了禁海令,这种为了维护统治,禁止国民和海外交流的禁海和明朝那种为了保护国民,杜绝倭寇的禁海完全不同,清政府为了杜绝国民有反抗思想,和荷兰人联合攻下了台湾,最后又将中国的海权拱手让出,外来先进文化的传入不再被主流接受,人们不像明朝时期那样可以抨击批评皇帝宣传自己的主张,而是只能在忠君的奴化政策下,固步自封,盲目排外。此时的世界在发展,满清却在为了教导人忠君而妄自在倒退,这种思想毒害了数代的中国人,直到现代依然还遗毒存在。
而相对于清朝来说,元朝的做法却好了很多,蒙古人建立的元朝虽然执行严酷的种族制度,但其在文化上的建设是开放性的,中国的科技和文化思想在元朝得到了成长,并拥有一系列的成果出现,元朝的造船,火炮制造等技术并不落后,而元朝在南方奠定了商品经济模式的基础,这一切都是清朝未能做到的,清朝唯一能做的就是那些乾嘉学派围绕着义理,考据,辞章这些形式问题翻来覆去的研究,没有任何新的思想产生,没有任何实际性的进步,统治者一味教人顺从,结果就是成为了毫无创造性的奴才。而传说中懂几何学,会外语,会解刨,懂星相的千古一帝也从来不曾将这些学问向国人推广,他们要的只是让国人不闹事罢了。
所以清代的存在,对中华文明来说,无异于是一场悲剧,虽然清代巩固和收复了中国的疆域,但却在文化,思想,科技上全面落后于世界,而这种落后是由于其统治者的短视造成的,却不是由明朝造成的。
清朝的特殊体质,决定其不能成为一个近代化的民族国家
满清的入关,是一个落后的地方政权替代先进的文明的过程,它从根本上打断了明朝进步的过程,如果清的统治者是开明而拥有先进思想的,那么,在破败的明朝废墟上建立的一个新朝代完全可以接替明朝的脚步,使得中国继续发展,但作为一个刚刚崛起不久的部族政权,它取代明朝只能使得一切重新开始,甚至变得更糟,所以说才有了后来的悲剧。有人说,如果没有清朝的入关,中国将成为列强的殖民地,但如果我们了解历史就知道,明朝在和西方打交道的过程中,并没有存在像清朝一样的无知和卑微,这就使得其在西方的态度上,和清朝是完全不同的,也就不存在任何沦为半殖民地的可能。
事实上,如果没有清朝的入关,明朝或者其他的一个取代明朝的时代完全可以继续延续南方的贸易和资本发展,吸取西方技术加强东西方融汇,成为一个完全近代化的民族国家。而清朝由于其特别性,所以才会出现后来的“宁与友邦不予家奴”那么,沦为半殖民地,也就不奇怪了。清朝这个有着“国族”存在和种种“国族”优待的朝代,是永远无法成为近代化民族国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