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县长作为基层官员,要面对很多具体而复杂的问题。土匪横行,就是民国县长最头疼的问题之一,想解决好这个问题,要么“招安”,要么只能剿灭。
民国山东县城
当时,山东省安丘县第五区一带,大大小小的山头上,有不少土匪。这些土匪之中,有个叫秦子文的土匪头子,十分有名。
秦子文幼年时家里很穷,经常饥一顿饱一顿。18岁那年,他不愿再过苦日子,于是跟着舅父纪学汤上山当了土匪。刚才说了,那个年代当土匪只有两个结局,要么被招安,要么被剿灭。当土匪没太长时间,秦子文所在的匪帮就被张宗昌所收编。因为秦子文胆子大,敢拼敢打,深受上级信任,没多久就混上了营长的职位。
1928年,张宗昌兵败,秦子文没了出路,就带着几个心腹回到家乡,继续当土匪。此时,秦子文已经身经百战,心狠手辣,手上还有几十条好枪,自然发展很快,成为众多匪帮中实力最强的一股。
安丘县五区的老百姓深受其害,几个乡镇长一商量,联名保举秦子文为五区保安团大队长。就这么,秦子文这个土匪头子,摇身一变当了官。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秦子文与几个乡镇长来往密切,并且主动催粮催税,左右逢源,在五区站稳了脚跟。
1932年5月,安丘来了个新县长。
韩复榘
河北任丘人王鸿烈,此前是韩复榘部八十一师参谋长,此人十分精明,且贪婪成性。王鸿烈平日里花销很大,但是他薪水有限,经常囊中羞涩。后来,他听说当县长能捞到不少油水,于是请客送礼,当上了安丘县长。
当年6月,王鸿烈上任仅仅一个月,就提出了一项大工程,重修县城城墙。这样的大工程,找上级拨款难度很大,他只能到下面几个区筹钱——当然,修城墙是假,从中捞钱才是真的。
王鸿烈想捞钱,第一步自然是到各个区走一走,一边视察工作,一边收买人心。于是,从6月初开始,王鸿烈出发了,首站就是第五区。
新县长来视察工作,下属自然十分用心。五区的十个乡镇长,再加上联庄会会长等官员,夹道欢迎,热情招待。宴席上,王鸿烈十分高兴,与这些下属觥筹交错,聊得很开心。喝着喝着,王鸿烈忽然问:“秦子文去哪了?”
原来,王鸿烈来之前也调查过,知道秦子文手握保安团,是五区的实际掌权人物。刚才王鸿烈不动声色,与众人闲聊,见大家都不提秦子文的事情,心中就觉得不对,于是脸色一变,忽然抛出了这个问题。
下属赶紧回答,说五区临近临朐,山林间土匪众多,秦子文率队剿匪去了。
秦子文真的去剿匪了吗?当然不是。
民国地方民团
秦子文这个人十分谨慎,他知道自己是土匪出身,容易遭嫉恨。所以,县府派下来的任务,他总是认真完成。但是,不管县里什么领导,他都找理由不见面。对于秦子文来说,好好躲在自己的地盘,少抛头露面,就少了很多危险。
王鸿烈一看,酒桌上所有人都在为秦子文辩解,心里就明白了。他也不生气,也不多问,临走时提了个要求,希望秦子文能帮他弄一把好手枪,防身用。
秦子文虽然已经被“招安”,但他时不时还要干土匪的勾当,抢来的好东西太多了。当他听说县长想要一支手枪,立刻挑了一支小巧精美的手枪,再加上一支象牙雕的烟枪,让人送到了县城。
再说王鸿烈,刚回到县城没两天,秦子文就送来了两支“枪”,他自然十分高兴。于是,王鸿烈找来一张自己身穿军装的照片,在后面题了字:“子文老弟惠存,兄王鸿烈赠。”最后,还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这张照片很快被送到秦子文的手中,这可把秦子文乐坏了,新县长与自己称兄道弟,以后少了很多麻烦。
县长王鸿烈和土匪头子秦子文,进入了短暂的“蜜月期”。
当年秋天,王鸿烈忽然收到密令,让他尽快杀掉秦子文。
民国军阀部队
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秦子文虽在安丘比较老实,但常常到临朐和昌乐两县抢劫。这两个县苦不堪言,于是联名到省城控告,希望能派兵剿匪。韩复榘大怒,命令驻扎临朐的陈德馨旅出兵剿匪。
陈德馨率大军浩浩荡荡出发,但不敢随便进山,秦子文趁机从临朐撤走,躲进了深山。陈德馨无功而返,临朐和昌乐两县只能继续控告,这次他们把矛头对准安丘县,说县长王鸿烈纵容土匪头子秦子文,必须重惩。
于是,韩复榘就给王鸿烈下了死命令,必须尽快除掉秦子文。王鸿烈也不傻,不解决秦子文,自己仕途不保,甚至有性命之忧了。但是,秦子文手下人多枪多,怎么剿灭呢?
想来想去,王鸿烈觉得,只能把秦子文诱骗出来,等他单枪匹马之时,才有机会将其杀掉。但是,秦子文生性谨慎,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怎么诱骗他出来呢?
王鸿烈和秦子文的斗智斗勇,正式开始了。1933年2月,王鸿烈到五区办事,晚上专门来到石家河秦子文家中拜访。秦子文见县长亲自登门,非常高兴,设宴款待。
两人称兄道弟,互相吹嘘,聊到很晚。王鸿烈十分“关心”秦子文,说陈德馨部队还在虎视眈眈,不得不防。所以,秦子文不如暂时把高崖地区的防务交给县民团负责,摆出金盆洗手的样子,迷惑陈德馨部队。
秦子文当即表示同意,并且赠送了王鸿烈很多财物,表示感谢。王鸿烈回到县城后,立刻派人前往高崖地区接手防务,同时打电话给秦子文,希望他到县城开个会,秦子文在电话中一口答应了。
其实,王鸿烈就是想把秦子文骗到县城杀掉。
民国山东县城
结果,到了开会的那一天,秦子文没来,只派了二头目秦子揆来开会。王鸿烈原本已经安排好了手枪队,万万没想到秦子文没来。没办法,他赶紧招待秦子揆,临时召集县城的各路官员,假装开了个紧急会议,商量让秦子文率队进县城协助防务。
会议结束后,为了防止秦子文怀疑,王鸿烈又单独对秦子揆说:把秦子文的队伍编为县城手枪大队,也是临时的办法,目的还是让秦子文顺利“转正”,以后才能高枕无忧。
秦子文得到消息后,觉得王鸿烈确实是在帮助自己,算是好兄弟,于是放松了警惕。
当年3月下旬,王鸿烈带领县城武装人员50多人,来到了高崖。此时,秦子文的队伍已经撤出了这里,王鸿烈决定,在高崖再来一次鸿门宴,杀掉秦子文。
当天晚上,王鸿烈派人到石家河找秦子文,说自己要带人去临朐开治安联防会议,希望秦子文能帮忙准备两麻袋火烧,以备路上食用。另外,邀请秦子文来高崖一趟,两人许久未见,聊一聊。
当时,秦子文身边的参谋说:“王鸿烈是老兵油子,居心叵测,还是不要随便赴约,让秦子揆去看看就行。”但是,秦子文已经放松了警惕,完全被王鸿烈所欺骗,他坚决要去送一送“兄弟”。
第二天一大早,秦子文只带了几个随从,来到了高崖。王鸿烈拉着他到屋里闲聊几句,就说自己必须要出发了。秦子文一看,立刻站起身来要告辞,他走出房门后,转身脱帽鞠躬。趁着秦子文不注意,王鸿烈的贴身侍卫忽然从大衣口袋中抽出手来,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十分精致的小手枪,朝着秦子文的低下的脑袋连打两枪。
这把小手枪,就是秦子文送给王鸿烈的礼物。
民国县长
王鸿烈觉得这把枪便于隐藏,就将其交给了贴身侍卫,让其装进外衣兜里,找机会杀掉秦子文。
秦子文当场毙命,他的两个护卫听到枪声,从院子里冲过来,也被王鸿烈安排的人杀死。最终,只有一名秦子文的护卫翻墙逃走,到石家河通报消息去了。
秦子文的手下听到消息,立刻率领大队土匪赶来高崖,将王鸿烈所住的房子团团围住。双方僵持了两天时间,土匪一直在外面鸣枪示威,王鸿烈吓得浑身发抖,他原以为秦子文一死,土匪群龙无首,就会一哄而散呢。
幸好,王鸿烈临行前嘱咐了秘书,万一自己两天没回来,一定要找驻军来解围。到了第三天,驻军赶来与土匪交战,秦子文的手下失去总指挥,果然一片混乱,四散而逃了。
王鸿烈成功解围,他带着秦子文的尸首回到县城,当即拍照送往省城,邀功请赏。韩复榘见秦子文死了,通令嘉奖王鸿烈。
此后,王鸿烈决定斩草除根,派人到秦子文老家,将其财物掠夺一空,房子也付之一炬。秦子文的亲属手下都已经逃跑,他的妻子只能带着幼子逃往外地了……
那王鸿烈的结局呢?也好不到哪去。
当初被土匪围了两天两夜,周围枪声不断,王鸿烈已经吓出了病。1934年夏,他请了假,带着三姨太到济南养病。结果没过几天,王鸿烈暴病而亡,他的三姨太席卷财物,和别的男人远走他乡了……
县长斗土匪,两个心狠手辣之人,处处谨慎处处算计,最终都没有好下场。只能说,民国乱,乱世当中,贪婪之人难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