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李鸿章的母亲与其孙辈
从李鸿章的母亲也姓李说起
前此读张佩纶集，看到晚清重臣李鸿章的母亲也姓李，有过疑惑，难道他们是同族而婚吗。后来又看到坊间传说，李鸿章的母亲是因为得了天花而被丢弃的女婴，幸而被李鸿章的祖父李殿华在路边捡到，收养成人，而后与李殿华之子李文安成婚，所以李鸿章的母亲其实不姓李云云。
图：李瀚章与李鸿章
但这只是民间编造的故事。李鸿章在其父母合葬墓志《葛洲墓志》中说：“太夫人为合肥处士腾霄公女，年十九来归我府君，事舅姑婉顺笃敬，饎爨必躬，在视必恪，宾祭之仪，百方饬备。”她有父名李腾霄，年十九而出嫁，又怎么会是弃婴呢！实际上，李鸿章的母亲非但不是弃婴，而且还是出自当地大族，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李鸿章跋其母家之《李氏族谱》曰：“我外家李氏，为合肥望族，厥初生民，杳莫能稽。《明史》载始祖实公，景泰、天顺年间，官工部给事中，进少宗伯，避乱迁淝，家于白公池侧。”光绪五年（1879年），李鸿章再为其母家作《李氏重修宗谱序》曰：“余外家李氏，世居合肥东乡浮槎山阴之东乐岁乡，自明迄今，世传十八派，衍十三巨族也。雍正间创立谱系，自实公始。实公者，明景泰、天顺间人也，官礼部侍郎，进右都御史，避乱居合肥，遂家焉。”由此观之，不管是不是明代李实之后，李鸿章的母亲至少不是传说中的弃婴，她确实是李氏族人。
图：李鸿章的母亲，一品夫人
李母之父，叫李鸿谟，字腾霄。李文安撰《貤封承德郎岳父腾霄公序》曰：“岳父腾霄公，世居慎城之南白公池侧，具足衣食，顾公以轻财重义自策，而家益裕，少读书，负志青云。自太岳廷栋公去世，遂弃笔砚，经理生产，持家内外，整肃子侄辈，秀者延师课读，鲁者令服农贾业。”李文安又曰：“安少多疾，几废学业，蒙公奖诱，遂卒业。”即此看来，李腾霄也是个读书人，只是后来中辍了。
合肥有多支李氏，而李鸿章母家一族，据其宗谱自述，则迁自江苏句容。光绪五年，李腾霄的孙子李正荣《五修宗谱序》曰：“吾族自江西迁无锡，再迁句容，至实公于前明景泰、天顺间迁居合肥东乡白公池侧。其后子姓日繁，衍为十三支。传至国朝雍正丙午，十世太学生蓄璋公始修宗谱……”后来李腾霄的孙辈与外孙辈发迹，李腾霄亦因以为贵，诰赠镇威将军资政大夫晋荣禄大夫，李蕴章、倪文蔚、李鸿章等都为他追写过传记或墓表。
然则，在清朝中期，所谓的封建宗法制未被推翻以前，何以姓李的嫁给了姓李的呢？原来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才是真的不姓李，照其家族自述，祖上出自许姓。二李不同宗，一个本来姓许，当然是可以通婚的。李鸿章在《葛洲墓志》中说：“府君讳文安，榜名文玕，号玉泉，一号愚荃，道光甲午江南举人，戊戌进士……李氏始祖曰心庄，一世祖曰慎所，由许氏出继者，至府君才七世。”
李鸿章家族的族谱是在李鸿章的曾祖父李椿这一辈在清嘉庆时期才编出来的，而其祖上从许姓过继之事发生在明末清初，据其修谱才过了一百年，大抵不会瞎编乱造。
据民国十四年（1925年），李鸿章的长子李经方重修的《合肥李氏宗谱》，合肥李氏其中有一支传到一个叫李心庄的，他没有儿子，而李心庄的好友许光照有六个儿子，就将其中一个儿子过继给了李心庄，从此改许为李。这是李鸿章一族李姓的由来。李经方《五修宗谱序》曰：“吾李氏之先，本许氏也。自慎所公以父命出后心庄公，遂承李姓，传历五世，当嘉庆初，发荣公乃始论定谱法。越十年己巳，而朝珍公始率族人创为宗谱，其后道光之世再修于己丑，三修于甲辰，皆先曾王父庆庵公主之，及同治四修之役，则先考文忠公暨伯父勤恪公、叔父兵备公实共成之。”同治十一年，李鸿章的弟弟李鹤章《四修谱序》也说：“吾宗本系许氏，自福三公由江右湖口迁肥为一世祖，至九世光照公，命其子慎所公出继李心庄公为嗣，后遂循别子为祖之义，以慎所公为李氏一世祖。其自慎所公以上十世支派，载在《许氏宗谱》甚详，而下传六世尚无谱牒，至嘉庆己巳，族祖朝珍公乃创为李氏宗谱。”
图：李鸿章长子李经方重修的李氏宗谱
所以李鸿章家族的族谱，以李心庄为始祖，而以李（许）慎所为第一世。其谱曰：“始祖，心庄，生卒年均失，考葬李家岗，有墓图。配刘氏，生卒年均失，考合葬夫茔。嗣子一，慎所，系同县许光照公次子过继。谨按，我李氏系出自许，清嘉庆己巳年创编宗谱，五世发荣公序之綦详，谓许光照公与李心庄公戚厚，悯心庄公无子，命次子慎所公出嗣为后，是为李氏受姓之始。序内以继体本宗之义，推论至允，以李氏既受姓于心庄公，为始祖，而本别子为祖之义，奉慎所公为一世祖，名言正谊，允宜昭示来兹。今谨遵此。”
图：李鸿章重修的许氏宗祠
又曰：“慎所，原名祥谨，字祯所，以字行。修谱时因避清世宗嫌，名以慎代祯。生卒年均失。考葬县东乡三十里许槽坊南旁黄楝树老茔。本生父许光照公，墓下艮山坤向。配葛氏，生卒年均失，考葬李家岗，有墓图。生子四，君辅、君美、君祥、君秀。谨按，公本许光照公次子，出继心庄公为嗣，侍奉承颜，情同罔极。许氏本居江西湖口县花尖山三水岭，传至福三公，又名福益，字益元，号祝崖，赠文林郎，与配张氏均生于元至正甲午年，避元末陈友谅之乱，迁居潜山县龙骨嘴，遂为许氏迁皖一世祖。二世云祥公，字国才，号天心，生于明洪武辛酉年八月十二日，元配朱氏，生于明洪武壬戌年十二月十一日，继配？氏。三世庆贵公，字荣甫，又字国泰，生于明洪武丁丑年，元配周氏，继配孙氏。以上三世均葬潜山。四世胜芬公，字月明，县学生，生于明永乐癸巳年，元配储氏，继配林氏，公于明宣德间避汉王高煦之乱，始迁合肥县东乡下赵园。……九世光照公，字银溪，今许氏谱作迎溪，生于明万历癸丑年十月初一日未时，祔葬父茔癸山丁向，元配赵氏生于明万历甲寅年七月二十日申时，继配刘氏生于明万历丙辰年十月三十日未时，均合葬夫茔。生子六，长祥宣，字见宇，生于明崇祯己卯年二月，次即公。三济环，字怀宇，四祥丽，字秀宇，五祥产，字庄宇。六祥灼，字华宇。自公出嗣李氏，遂与许氏分宗。兹谨附载本生上九世直支世系，馀详许谱。”
由此，李鸿章之世系，实为：
许福益→许云祥→许庆贵→许胜芬→许伯造→许积惠→许善贤→许发贵立→许光照→许慎所
李氏→……李心庄→李慎所（过继）→李君辅→李汉文→李士宽→李椿→李殿华→李文安→李鸿章
图：合肥许氏宗祠
李文安（1801-1855），字式和，号玉川，又号玉泉，别号愚荃，道光十八年（1838年）与曾国藩同榜进士，榜名文玕。胡兰成在温州时，改姓张，给自己取了个字叫玉川，不知道是不是从李文安这里得到的启发？李文安与其夫人李氏共育六子二女，六个儿子分别是李瀚章（1821—1899）、李鸿章（1823—1901）、李鹤章（1825—1880）、李蕴章（1829—1886）、李凤章（1833—1890）、李昭庆（1835—1872），六人的字或号，筱泉、少荃、季荃、抚泉、稚荃、幼荃都与李文安的号有关，其中尤以李瀚章、李鸿章最为有名。
剡溪小北，2022年12月21日于梁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