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于2021年12月25日)
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
商超里的苹果的价格不知道涨了几倍,穿着红衣服的假圣诞老人到处都是。“
Jinglebells
” 的乐声环绕在耳畔,烟火气不断刺激着鼻黏膜和味蕾。一切都是这么的安静祥和,仿佛整个世界——无论是天主教徒、东正教徒还是新教徒,亦或是其他宗教信仰的甚至是无神论者,都在今天庆祝耶稣降临人间的第2021周年。
就在这万家灯火熙熙攘攘的时候,我却想起今天是一个令人扼腕的纪念日——三十年前,随着锤镰旗从克里姆林宫缓缓降落,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占地球陆地面积1/6的庞然大物,成为了历史。
150年前,人类进行了第一次无产阶级专政的伟大尝试。尽管在外部反动势力的联合绞杀下,这个被称为巴黎公社的政权仅仅存在了两个多月,但它依然像一座灯塔,指引着无数劳动人民为争取自由和平等而不懈努力。
公元1917年,当世界大战的战火已经燃烧了两年八个月时,已经被战争快要拖垮了的俄罗斯帝国终于爆发了二月革命。在1905年革命的基础上,这一次的革命更加彻底——沙皇终于被推翻了,统治俄罗斯二百余年的罗曼诺夫家族终于和南方的爱新觉罗家族一起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然而窃取了革命成果的克伦斯基政府并没有能满足人民结束战争的愿望,东线的战事在资产阶级政府的狂热下变得愈发惨烈。终于,在1917年11月9日(俄历10月25日),彼得堡城外一艘巡洋舰的舰炮爆发出了怒吼——由列宁领导的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多数派发动了革命;而这一天,也将和“十月革命”这个名词一起,永远被历史铭记。
而后的故事我们就耳熟能详了——在布尔什维克的带领下,俄国人民先是推翻了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又肃清了高尔察克、彼得留拉等反革命,还击退了帝国主义列强的武装干涉。在战争结束后,原沙俄治下的各民族纷纷独立为共和国,又重新结合在了一起,并且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
在此后的六十九年里,苏联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工业化,并且在二战中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击垮了第三帝国;在二战后,它又积极输出革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雨后春笋般地建立起了许多个社会主义人民共和国。然而,这个曾经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的联盟,却在1991年12月25日,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它的历史——尽管就在十年前,那场名为“西方-81”军演的演习,以50万参演官兵、数万辆坦克、数百枚战术核弹的规模,让从东亚到檀香山、再从北美到西欧都几乎吓跑了胆。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国家从鼎盛迅速走向解体的呢?
也许是因为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这对“卧龙凤雏”。毕竟,这对“黄金搭档”用了仅仅六年,就让苏联从地图上消失了;
也许是因为入侵阿富汗和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毕竟,这两件事一内一外,消耗了苏联太多的人力物力以及凝聚力;
也许是因为勃列日涅夫这位“勋章帝”。毕竟,在他任期内,苏联的体制彻底走入死胡同,同时还在怼天怼地怼空气;
也许是因为赫鲁晓夫这位“玉米书记”。毕竟,他的改革除了在西伯利亚种玉米外没什么让人记住的,而他在二十大上的秘密报告却比前一年试爆的氢弹威力还大;
也许是因为斯大林这位“慈父”、“铁人”。毕竟,连历史教科书都告诉我们,苏联解体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斯大林模式”的僵化,而他任内的大清洗则成为其毕生不能抹去的污点……
以上,几乎成为了后人总结苏联解体历史教训的经典模式(似乎也陷入了僵化的“斯大林模式”)。然而,我却从一些名词和细节的变化上,以一斑而窥全豹。
二战以前,苏联中央政府被称为“苏联人民委员会”,苏联的军事力量被称为“苏联红军”;而在1946年,它们被分别改称为“苏联部长会议”和“苏联武装力量”。
十月革命胜利之初,新政权的国歌就是《国际歌》;而在1943年共产国际解散以后,次年苏联的国歌就被改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
牢不可破的联盟
音乐:
Various Artists - 最新热歌慢摇93
在政治学的定义里,苏联是一个名义上为“邦联”实际上更像是联邦制的政治实体,这从它的国名上——“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联盟”就可以看出来。按1922年苏联刚刚成立时的设想,这本来应该是由自由独立民主的国家组成的联盟;而其成立的目的,除了保护各加盟国人民的利益外,其最终目标当然是实现全人类的解放和共产主义。
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所描写的那一代人心里,这个目标是将要实现且必然实现的。保尔在凭吊完战友的陵墓,发表完那一段脍炙人口的独白后,就对自己的母亲表示,等革命之火席卷西欧,他就要把母亲送到意大利去疗养,然后自己再去美洲消灭那里的资产阶级。然而,后来形势的发展却与保尔们的设想背道而驰,苏联直到解体的那天也没有实现“全人类的解放”。
列宁逝世后,苏联就逐渐从一个“联盟”朝一个“国家”转变。曾经崇高的共产主义梦想逐渐为了现实的政治利益让路,接踵而至的全球经济危机和世界大战更是让斯大林一度与纳粹和英美列强合作。而在丘吉尔口中的“铁幕”缓缓落下,冷战的大幕徐徐拉开之时,苏联也终于彻底完成了从一个共产主义者的“理想国”向一个超级大国的转变。
从二战结束到勃列日涅夫逝世,三十多年间,苏联一直在和美国进行竞赛;从柏林墙到三八线,从胡志明小道到猪湾,都是两个超级大国角力的舞台。两个超级大国在世界各个角落培植自己的势力,到处撒币屯兵,最后支撑不住的却先是苏联。
美国人洋洋自喜,认为是自己用几代人的时间终于成功把苏联给带进了重武抑文的死胡同;然而在苏联武装干涉匈牙利事件和布拉格之春的时候,这个四十年前曾掀起了全欧洲红色浪潮的红色巨人就已经彻底褪去了布尔什维克的外衣,忘却了为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的初心,转而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沙文主义的毁灭之路。
很难想象,这个立国之初被称为所有无产阶级的祖国的苏联,竟然一步步成为了苏联人的苏联,到最后甚至变成了“俄罗斯人的苏联”。(讽刺的是,身为格鲁吉亚人的斯大林却被视作是一个典型的大俄罗斯主义者;而在解体公投时,又是以叶利钦为首的俄罗斯联邦跳的最欢。)
而当初那个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布尔什维克党,也在一代代领导的带领下逐渐暮气沉沉,了无生机。尽管有着数千万党员,其队伍的选择和甄别却实在难言合格——在解体时表现得最为积极的,有几个不是布尔什维克?从戈尔巴乔夫到叶利钦再到每一个加盟共和国的时任领导,有几个不是布尔什维克?当叶利钦站在“八一九”事件的坦克车上发表演说时,那些能冲上去立刻扭断他脖子的市民和军人里,有几个不是布尔什维克?
马克思早就提醒过他的学生们,决定事物发展变化的根本原因是其内因,外因只能占据第二重要的位置。同样的,作为唯物辩证法的忠实拥护者,我们无法将苏联的解体归因于欧美列强的和平演变;红色巨人的轰然倒地,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这个国家及其领导集体出了问题。试想,当英特耐雄纳尔的信仰除了在大会闭幕时被人有口无心的念起外已杳无踪迹时,又怎么能指望这个坐在核反应堆上的大国能继续为了完成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未竟的事业而继续向前呢?
也许正如苏联解体后第二年黄家驹在歌里所写的那样:“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丢弃了初心、忘却了使命的布尔什维克和苏联,也只能迎来这不堪的归宿。
更令人扼腕的是,随着红色政权的崩溃,曾经属于它的光荣与梦想也被后人有意无意地一一剥夺——对于新一代西方年轻人来说,在欧洲战场上与纳粹搏命厮杀的是盟军;二战转折点只有诺曼底登陆;什么库尔斯克会战、斯大林格勒保卫战,都是闻所未闻的名词。至于之前提到的布拉格、阿富汗和切尔诺贝利,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苏联罪恶的铁证。
只是享受着八小时甚至六小时工作制的欧美发达国家的白领甚至蓝领不会想到,正是当年的社会主义阵营的存在,工会的权力才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才迫使这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改善自己的社会福利待遇。就像格瓦拉说的那样:“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而在福岛核电站泄漏十年后,才有一小部分人意识到,那些标榜着“人权”、“自由”和“民主”的西方人,在日本将核废水倾倒进太平洋时噤若寒蝉,却在三十多年疯狂攻击着苏联的善后措施。须知,尽管彼时的苏联已经在戈尔巴乔夫的昏招迭出下风雨飘摇,却依然尽着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它的人民甚至是整个欧洲的人民,尽管为此付出的是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的消防员、军人和布尔什维克的健康乃至生命。
也许正如伟大的鲁迅先生曾说过的那样,有缺点的战士依然是战士,再完美的苍蝇也只能是苍蝇。当苏联一分为十五的时候,它的所有功勋都会被埋进历史的尘埃中,它的历史形象也只能任由后世掌握话语权的人随意评说。是啊,当写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作家的故乡都已经把列宁的铜像推倒,你还能指望谁来为这曾经屹立于地球北方的红色巨熊发声?
窗外的烟花不时提醒着我今天应该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依然在为这舶来的洋节狂欢。三十年前,欧美列强收获了他们20世纪最好的圣诞礼物——苏联终于在这一天解体,尽管再过五天就是它成立69周年纪念日。
时至今日,在地图上再也找不到“列宁格勒”、“斯大林格勒”这些已经永远被铭刻在二战史上的名字,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伟大的联盟屹立于地球的北极圈附近。苏联,因为无产阶级的伟大理想自由地结合了起来,却又因为某些人背叛了理想而走向解体。它的轰然倒下,令轰轰烈烈的二十世纪国际共运最终走向了沉寂,部分宵小如福山之流甚至写出了诸如《历史的终结》这类著作来歌颂资本主义的“胜利”。
然而,尽管红色的火焰已经在斯拉夫人的土地上逐渐熄灭,在地球上却依然保留着英特纳雄耐尔的火种和理想。当你渡过伏尔加河和第聂伯河,翻越乌拉尔山脉和大高加索山脉,闯过东欧平原和西伯利亚平原,你会发现,在太平洋西岸依然有人高举着红色的信仰。从乌苏里江到澜沧江上的每一条渔船,从东北平原到珠江平原上的每一盏电灯,从帕米尔高原到青藏高原的每一支火炬,从葫芦岛到黄岩岛的每一座灯塔,都是这红色信仰的星星之火。当它们在红旗下汇聚在一起时,燎原之势又有谁能阻挡?
一百年前,一群普罗米修斯从俄国那里获得了宝贵的火种;一百年后,尽管红场上已经不再飘扬着红旗,永远与它的人民站在一起的锤镰旗和五星红旗却始终迎风招展,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芒。
就让笔者用保尔那段激励了无数有志青年的名言作为结尾吧: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在他弥留之际,他能这样说:‘我生命中的所有时间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为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