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4月的一天,在甘肃陇中莲峰山上,一群神情肃穆的村民正在为一只情深义重的野狼举行一场隆重的葬礼。
这些虔诚的村民将一具棺椁缓缓地放入早已挖好的地穴中,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趴在地上哭泣,静默的村民们都唏嘘不已。
这些村民为什么会为一只狼举行葬礼,这要从清朝同治年间说起:
同治初年,在甘肃陇中一带,由于连年战乱,匪患不绝,祖厉河流域一带人烟稀少,野狼成群出没。
当时,莲峰山附近的村民,由于生活贫困,大多都迁移走了,只有一部分山民散聚在这里,野狼更是无所顾忌,光天化日之下就闯进人家吃猪羊。叼走小孩的事情也屡屡发生,所以村民们都购买猎枪和利斧预防野狼。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窗门紧闭。
这天半夜,有一只恶狼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蹭开了一户叫马广的村民家中。当时,劳累了一整天的马家夫妇正沉沉地睡觉时,恶狼已经跳上了炕头。
马广的妻子在睡梦中被惊醒了,她大叫一声,本能地去保护还不满两岁的儿子。恶狼见状一口咬住了她的咽喉。
妻子的惨叫声惊醒了一旁的马广,他抓起了一只预备在枕头旁边的斧头,不顾一切地朝恶狼砍去。
恶狼急忙松开口,叼起马氏怀中的婴儿夺门逃走了。
马广拎起斧头顾不上穿鞋就去追,尽管夜色朦胧,但恶狼跑的速度并不快,马广看到了被野狼叼在嘴里的儿子晃荡的脚丫,他飞奔过去朝野狼砍去。
野狼丢下孩子,一口咬住马广的喉咙,马广使出全力挥斧与野狼战在一处,就在这紧要关头,马广的岳父王老汉赶到杀死了野狼。马广抱起儿子,所幸孩子完好无损。
王老汉去拖这只死狼,竟发现这母狼已经生产了,产下一只小狼崽。马广抡起斧头就要砍死狼崽,但王老汉不愿杀死没有母亲的狼崽,他推开姑爷抱起小狼崽回了家。
可不幸的是,马广被狼咬伤后,因缺医少药不久染上瘟疫去世了。王老汉给这个外孙起名叫马尾。马尾就在外祖父的抚养下就渐渐地长大了。
王老汉是陇中最优秀的猎手,射得一手好箭。但王老汉在马尾刚满14岁时患中风离开了人世,留下成为孤儿的小马尾一个人。
所幸的是马尾并非孤苦无依,除了村民的照顾,他的身边还有一只善解人意的狼终日相伴。
当年,这只狼是外祖父把他救活的,虽然它的母亲咬伤了自己的父母,父母也因此死去。但那它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狼崽。所以,马尾对它没有仇恨,在喂养小狼崽的过程中,与它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旺仔。小狼旺仔在马尾的喂养下长成大狼,它成了马尾打猎的好帮手。
陇中传统的民俗信仰山神,村民们每到节日总是把钱财献给庙里的生灵,长年累月,山神庙里堆满了好东西。
这年的秋天,一个村民突然发现,自己家的牲畜栏里的两头山羊被什么野兽叼走了,地上留下了一大摊血迹。接下来几天里,另外几户村民家中的牲畜相继遭到猛兽的袭击,甚至还有一个小孩被咬死在草丛里。
有经验的猎人发现血案现场留下了类似狼的足迹,而且足印一直延伸到马尾家的门前,然后又消失在茫茫的森林里。
大家纷纷议论,这时,有几个村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一天清晨,他们看见旺仔从森林里跑出来,嘴上还带着血迹,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最初,没有人相信一向与村民和睦相处的旺仔会是血案的凶手。可是凶手的足迹在马尾家门前留下的最多,这又怎么解释呢?
种种迹象表明,旺仔很有可能就是袭击牲畜、叼走山羊的凶手。
于是,村长带着几个村民一起来到马尾的家叙说此事,大家都一口咬定旺仔是凶手,马尾也开始相信这是旺仔狼性大发了,因为他晚上也发现旺仔会偷偷地溜出去,有时候还会对着圆圆的月亮发出几声凄厉、阴森的长嗥。
伤心不已的马尾只好含着泪答应村长,将旺仔骗到山神庙前杀死,为屈死的山羊报仇。
旺仔很快就被村民们绑在了神庙后的一根石柱子上,也许是它意识到了自己末日的来临,旺仔不断地发出悲怆的长嗥。
马尾默默地拿起了弓箭,内心的痛楚使他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他接连射出了三只箭都没有射中,只射断了捆绑旺仔的绳子。
当旺仔发现捆绑自己的绳子被射断之后,它顿时兴奋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嗥声,然后迅速扭头往森林深处跑去,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旺仔并没有像村民所期待那样不再作恶,人们仍然在深夜里听见旺仔的长嗥。
第二天,总会有牲畜遭到伤害或被叼走。有好几次,马尾远远地看见旺仔在山神庙附近晃悠,但当他一靠近,它又逃走了。不断发生的牲畜被伤害事件,激起了所有村民对旺仔的愤怒与仇恨。他们决定合力围剿这头兽性大发、无恶不作的恶狼。
马尾和几名弓箭手很快就在森林里发现了旺仔的踪迹。他们寻找旺仔的脚印,来到一个小小的洞穴前面。马尾轻轻地叫了一声,他听见洞穴里响起了一阵骚动。接着旺仔探出了脑袋,猎人们的几支利箭立刻向它射去,有一支箭射中了它的耳朵,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接着,任凭马尾怎样诱唤,旺仔就是不肯再抛头露面了。
因为岩穴太小,人不可能钻进去。没办法,猎人们在洞口处架起了干柴,他们想用烟熏的办法将旺仔逼出来。
可是猎人们被烟熏得泪流满面,但旺仔在洞里仍没有动静。正当猎人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旺仔却突然站在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长嗥,原来它从另一个洞口爬了出去。
“快射箭!”有一个猎人大喊了一声。
但是机灵的旺仔依靠树木的掩护,在箭雨中腾空跳跃躲闪,竟然没有一只箭能射中它。它边跑边频频回头,有时还停下来,眺望着猎人们,马尾和猎人们在后面穷追不舍。
就见旺仔站在一个山洞沟边,它纵身一跃而过,那完美、雄健的跳跃动作把众人都给惊呆了。
太阳渐渐落山了,猎人们吃了一些干粮,点起火把,继续在黑暗中追击旺仔。
追到一棵大树后面时,人们终于在前面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旺仔两只绿火似的眼睛。猎人们又一阵密集的箭雨顿时扫射过去,随着旺仔的一声惨叫,一只利箭射穿了它的后腿。它只能一瘸一拐地逃进了草丛,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突然,旺仔在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马尾用火把在地上仔细搜寻,他发现有一连串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一个被草木掩映得十分隐蔽的山洞前。
大家扒开草木,点燃火把钻了进去。山洞曲折蜿蜒,他们走了十几分钟也没走到尽头。走着走着,大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狗吠声,在火把的光亮中,猎人们发现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正端着猎枪站在洞里,他身后的石柱上栓着四条不停狂吠着的大狼狗。一位猎人在狗群里发现了一堆羊的白骨。
那个男人快速举起了手中的猎枪就要射击,就在这时,马尾瞬间将手中的飞刀甩过去,正中男人端枪的右手,子弹飞向洞顶的同时,枪也落在地上。猎人们一拥而上,把他绑了起来。
一位年老的猎人大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在村民们怒目之下,这个男人只好交代了实情。原来他是一个盗窃团伙的成员。他和几名同伴们听说山神庙里有村民们供奉的数不清的金银宝贝。于是便悄悄地来到东川村,潜伏在森林中的山洞里,伺机准备盗窃山神庙里的财物。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旺仔突然出现坏了他们的好事。每当他们一接近山神庙时,旺仔便咆哮着赶过来。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比如:投毒设陷阱,也没有杀死旺仔。于是,一个盗贼想出了一条借刀杀狼的毒计。
他们返回定西,花高价买了几条训练有素的狼狗,然后又悄悄地躲藏在莲峰山一个山洞里,他们常常趁夜深人静的时候,牵着狼狗来到村子里,让几条狼狗引开旺仔,另几条狼狗偷袭牲畜。
旺仔似乎觉察到了盗贼们的真正阴谋。它追踪狼狗时,始终也不远离山神庙。然而,当它与狼狗厮杀时,清晨带着满嘴的血迹回到村庄时,却被村民们误认为它就是袭击牲畜的凶手。
后来旺仔被村民们赶出了森林后,盗贼们以为阴谋得逞了。谁知旺仔并没有远离山神庙,仍然,时时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于是,盗贼们再次放出狼狗伤害村民的牲畜,最后,将村民们引入大森林中对旺仔进行围捕,以绝后患。
村民们这才恍然大悟,他们都被旺仔的义举感动了,马尾更是为自己对旺仔的误会而懊恼不已。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旺仔,于是,他扔下弓箭,狂喊着旺仔的名字冲进洞内深处,过了一会,他抱着满身是血窟窿的旺仔出现在大家面前。
旺仔躺在主人的怀抱里,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深情。突然,他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叫。随即,他明亮的眼睛渐渐暗淡下去了。
马尾紧紧地搂住旺仔,眼泪像河水一样止不住地汹涌而出。
接着,村民们很快在山神庙将其余的盗贼全部逮住,送交官府法办。而马尾非常悲伤地离开了村子。
从此,每年,在旺仔的祭日,村民都会在莲花山上的一块墓地看见一个年轻猎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