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长河征文#
康熙生气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连和陈潢共进退的靳辅都有着扛不住。到底要不要挑新河,已经不再是问题的重点,关键是康熙的态度。
天子一怒,横尸百里。
七岁登基,蛰伏二十多年,一朝冲天,锐不可挡。康熙看不上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直到赢了所有人为止。
大年三十,孝庄太后特地和康熙一起守岁,康熙却闷闷不乐,一个笑脸都没有。尤其与外面满屋子打牌唠嗑的宫女太监们那闹哄哄的氛围格格不入。
孝庄太后看不下去了,问康熙原因却只得了一个“忘了”的答案。
“他现在像个皇上了,你知道人为什么要称孤道寡吗?因为到了那一天,他已经谁都不信任了。”
唯独孝庄太后感到欣慰,就连重复那句“他说他忘了”,都没控制住地笑出了声。
脾气如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想做的事,管你股肱大臣,还是直臣能将,谁都拦不住。上一秒可以手拉手畅谈君臣情谊,下一秒就能眼也不眨地下令赐死。
不是说做皇上就能朝令夕改,随心所欲,而是说皇上的心思不能猜,猜对了得死,猜错了更得死。
康熙要平定准噶尔,索额图明珠高士奇三人嘴皮子都磨破了,却劝出来个御驾亲征。个个一脑门子汗,被下面的百官骂得狗血淋头,只能憋一肚子气,不敢说一个不字。
明明是康熙请他们饮酒晒太阳,为此,高士奇还附庸风雅地吟诗一首,索额图更是好话一连串,明珠趁机表态如果打赢了就一战到底。
康熙却瞪眼斥道,与邻国相处需搞好关系不能只靠武力,话锋一转却说如果这一役失败了,那就接着打,直至打赢为止。
总而言之,对于康熙来说,近臣不可信,忠臣不可靠,能臣靠边站。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唯有他自己说了算。
康熙决定沿黄河南巡的事情,是瞒着靳辅陈潢的,用的理由是黄河安澜,他御驾亲征,平定准噶尔。
龙船到达归仁堤之前,他先召见了一位跟随靳辅十年的官员,问及对靳辅的风评时,康熙的脸色是瞬间垮下来的。
那位官员越是表现出钦佩之色,康熙的脸色就越是难看,一明一暗的对比再鲜明不过。
康熙在整个朝堂上已经完成了独裁专政,但在地方官上却没有达到,这让他很气馁。更关键的是他认为自己一个日理万机的皇上,能花费四五年的时间研究河务,已经是勤勉持正,做臣子的应该钦佩顺从。
再听到陈潢那口口声声的治河上自己是第一人的话语时,他是恼怒的,这不仅是对他的侮辱,更是不尊重。
但这次他忍了,如果在地方上随意斥责地方官,还是一个好名声在外的官员,他会被世人诟病。
有个时间点需要注意,高士奇是大年三十劝的陈潢,靳辅是在守岁夜。
有意思的是,在挑新河还是挖河道这件事情上,不论是索额图、明珠这俩和稀泥的人精,还是高士奇、靳辅为了陈潢安危着想的人,都在重复一句话,“他想挖,就让他挖吧。”
大家都明白陈潢才是治河奇才,而且也是实践证明过的,如果单纯说治河策略,肯定是支持陈潢的,但如今康熙亲自下场和陈潢讨论策略了,大家便只能跟着权力走。
陈潢是直脾气,宁折不弯,但也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不怕死。正是因为知道大家把权力凌驾在对错之上,把哄皇上开心放在百姓安危前面,才据理力争,不肯退让一步的。
康熙说这话的时候估计心早就冷下来了,识趣的早就诚惶诚恐了,就陈潢一个人还在那梗着脖子争长短。
贵为天子的,哪有几个真正耐心听从臣子意见的,权利的等级不仅森严,而且不容僭越。一个立志要做开元盛世明君的权威更不容得一分不敬。
二百四十八万两,先付一半;五十三万两,先付三十万两;一百五十八万两,先付五十万两。
这一次次巨款要的,除了自以为本该如此的陈潢外,包括念奏报的高士奇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天快塌了。
“你的脾气越来越大”,这句话是骂于振甲的,但所有人都清楚于振甲只是康熙的嘴替,只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
一个破格提拔的于振甲,真的懂治河吗,真的能与陈潢相比吗,真的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吗?
于振甲为何能升任按察使,为何能得到越级密报的特权,为何在康熙面前哭泣还不被嫌弃?
为了巩固政权,为了独裁专政,为了千秋万代,皇上只要顺从心境的,听话懂事的,讨巧卖乖的。哪怕碌碌无为,也能一辈子荣华富贵。
恃才者傲物,居功者自傲,这是定律,也是必然的。
陈潢还是那个陈潢,而康熙早就不再是那个求贤若渴、惜才认才的皇上了。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信赖任何人,只会一段时间重用谁,一段时间打赏谁。
对与错不重要,顺与逆却关乎生死,为官奥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