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两声炸耳枪声伴随着喧嚷的人声,彻底搅乱了桐乡这个小县城的宁静。
只见国民党县党部大院前,警笛呼啸,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在拼命地驱散一群身穿蓑衣,头戴笠帽的人群。
原来,这是一群来自城郊的灾民,他们无钱购粮、无食裹腹,而铤而走险,赴县城请愿的。
“民国廿三年,河港底朝天。”那是1934年,入夏后就没下过一滴雨,天天烈日高照,绝风无云。到了黄梅时节,还是毫无下雨的征兆。
丰子恺先生在《缘缘堂随笔》里,也记述了民国廿三年的旱情:“今年的黄梅时节,看来不是迟到而是请假了。现在快到初伏,还是天天青天白日,浇上水去也不会落下雨来似的。河里、池里、田里,都已见底,草木禾秧快要枯死。正是‘黄梅时节家家旱,枯草池塘处处泥’。”
桐乡素来河港狭小,遭此大旱,河底朝天在所难免,连水路交通的主干道康泾塘,也浅涸得难以行舟。
久旱不雨,河港缺水,气温飙升至华氏100度,田土龟裂,颗粒无收已成定局。
由于连年歉收,余粮不多,灾民早已筋疲力尽,靠几碗薄汤粥已难图温饱,流离行乞,日渐增多,抢米风潮,时有发生。而政府官员却不顾民间疾苦,迟迟未有赈灾之举。
被逼上绝路的城郊灾民的农民数百人相约而聚,众人身穿蓑衣,头戴笠帽,抬了庙里的菩萨,浩浩荡荡向桐乡县城进发。
民间的求雨行为,自古有之,是原始状态下百姓面对灾情的一种情感寄托。不过,这支队伍还兼有请愿示威的主旨。
不到半个时辰,祈雨请愿的大队人马就来到县府门前。
当时的桐乡县长叫沈光熊,接到卫兵禀报,不免心头一颤,看起来今天自己是躲不过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强装镇静,躬身出迎众灾民。
只见县府门外广场上,穿戴蓑衣笠帽的人群乌压压一片,要求县府赈灾济民的请愿声此起彼伏。
沈县长声嘶力竭地表示对灾民的同情,却拿不出实质性的救灾举措,在请愿人群中激起极大反感。
有人冲上前来,给县长也穿上蓑衣戴上笠帽,迫使他在菩萨面前鞠躬行大礼,祈求上天赐降甘露,以救苍生。
面对沸腾的民怨,沈县长是束手无策,也顾不得一县之长的尊严和体面,只得一一依从。
可是灾民们还是不依不饶,知道县长之上还有国民党县党部,于是众灾民又涌向县党部请愿。
当时的国民党桐乡县党部书记长车同轮,资历比县长沈光熊老得多。他汲取了沈县长的前车之鉴,给灾民请愿团一个闭门羹,躲在屋里,就是避而不见。
这可不得了啦!灾民们怒不可遏,不知谁喊了声:“这狗日的县党部,砸了它!”随后是一片嘈杂的怒吼:“砸呀!砸呀!砸呀!”大家抄起扁担、木棍、铁棒,乒乒乓乓一顿砸。
顷刻间,县党部的门窗、屋檐、廊下被砸得一片狼藉。车同轮和几个同僚吓得偷偷从后门溜走了。
随即,刺耳的警笛响起,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赶来,朝天放了两枪,总算把请愿的灾民驱散。
事后,鉴于时值百年不遇的大灾,当局也唯恐遭来更大的民怨众怒,所以并没有对肇事的灾民作出报复性惩戒,草草收场,不了了之。
事件过后,当局迫于社会压力,为了安抚民怨,装模作样地搞了一些救灾的筹粮筹款,动员商界在多处开设粥摊向灾民布施。
但毕竟灾情异常严重,此仅杯水车薪之举,农民熬不过难关,外出乞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直到九月份才有降雨,旱情始得缓解。
而县长沈光熊的仕途,也因这一事件大伤元气,第二年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桐乡。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国民党反动政权视人民为草芥,注定了它加速走向灭亡的历史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