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里,有两个最受宠的丫环,一个是袭人,另一个是晴雯。
这两个丫环,都是丫环中的翘楚,贾母才会特意将她们调到贾宝玉身边。但袭人和晴雯,却风格迥异。袭人外表温柔平和,实则争强好胜,一步步上位,晴雯漂亮爽利,生来就是暴脾气,仗着自己的身份,在怡红院里无所忌惮。袭人有着贤良人的好名声,晴雯却是不被众人信服,别说那些老婆子看不顺眼她,就是那些小丫环,在背后也多说晴雯不是。
袭人和晴雯之间,有着竞争关系,她们都出于贾母房中,又被调到贾宝玉身边。明明晴雯的条件更好,但袭人胜在工作态度端正,以勤补拙,怡红院俨然已离不开袭人,在袭人的衬托之下,晴雯更像一个懒手懒脚,只会耍脾气的副小姐。本来贾母是想将晴雯留着,给宝玉做妾的,谁知袭人一早就和宝玉发生了关系,还背弃旧主,投靠了王夫人,拿到了姨娘的名额。
不少人觉得,是袭人害了晴雯。晴雯虽然脾气不好,得理不饶人,但为人没有心机,光明磊落,一身清清白白。晴雯什么也没做,却被王夫人认定了是狐狸精,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按照袭人平时的一些鬼鬼祟祟的表现,加上晴雯走后,袭人是最大的获益者,那么袭人无疑是最可疑的告密者,如果不是她在王夫人面前进言,晴雯还不至于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袭人和晴雯,确实是明争暗斗,两人的资历差不多,和宝玉也都算得上青梅竹马,在怡红院的丫环里,最得宝玉青眼的,也要数她们两个。既生瑜,何生亮,一山不容二虎,也是人之常情。
袭人不喜欢晴雯,是真的,在这一点上,袭人倒也没怎么装,她说贾宝玉一天不被晴雯村两句,就过不得,又说晴雯横针不拈,竖线不动。如果说,这些话还带着调侃的语气,那晴雯将死时,宝玉因为一棵海棠花枯了大半,觉得将应在晴雯身上,袭人听不得,冒出一句,那晴雯是什什么东西!可以说,袭人早就看晴雯不顺眼了。晴雯凭着过人的美貌,占尽了先机,和袭人的兢兢业业相比,简直是巨大的反差!
袭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晴雯,袭人是她的上司,但晴雯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在怡红院,晴雯最是我行我素,连宝玉都让着她几分。不过,晴雯也同样不喜欢袭人,她看不上袭人和宝玉偷偷摸摸干的那些事儿,更看不上袭人为了上位丧失道德,没有尊严。但在明面上,她们并未发生太大的矛盾,大多数时候,也还是相安无事的。
袭人的人品并不高尚,为了前途,她可以费尽心机,也可以押宝在贾宝玉身上。和晴雯的洁身自好相比,袭人确实太没有品行。不过,遵循职场潜规则,是袭人自己的选择,和其他人没有多少关系。
这样做的丫环,其实也不在少数,怡红院里的碧痕,和贾环要好的彩云,她们都将青春用作了赌注和向上攀升的资本。在那个时代,也不算多么出格的事,每个少爷身边,都围绕着莺莺燕燕,那些丫环为了上位,会主动迎合,真正有傲骨的人,少之又少。
袭人害没害过人?在众人眼里,袭人最是温和,是个很好的小姐姐,赢得了一片赞美。可能这也有打造人设之嫌,但至少在书里,看不出来袭人真正害了谁。至于说袭人害了晴雯,其实也没有有力的证据。没有证据而随便怀疑一个人,在法律上,都不会被采纳。嫌疑人人都有,你说袭人告了状,我也可以说是麝月,秋纹她们,毕竟她们也能见到王夫人,和王夫人说上话。
袭人有必要害晴雯么?她还没那么大的能力,也还没有那么蠢!
袭人确实受到王夫人的待见,还涨了薪水,成了准姨娘。但越是如此,袭人就越是小心翼翼,毕竟这一切来得不容易,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袭人告林黛玉的状,王夫人可能喜欢听,可莫名其妙告晴雯的状,那就大为不妥了。
毕竟林黛玉和袭人没有利害关系,而晴雯是袭人的竞争对手,袭人冒失地去揭发晴雯,自己也就沦落成了打小报告的形象,王夫人可能会听进去,但同时也会对袭人的好印象大打折扣。袭人不会冒这个风险,她要做一个至贤之人,在王夫人面前,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袭人既然已经被王夫人认可,她的位置在怡红院,也就非他人可比了。她也没必要去对晴雯做什么,免得横生枝节。她要往上攀爬,先搞定了贾宝玉,再搞定王夫人,如今几乎板上钉钉了。晴雯对她羡慕嫉妒恨,她并不放在心上。袭人懂得,怎样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始至终,她的着力点,就不在晴雯身上。
晴雯在怡红院出尽了风头,得到宝玉最多的宠爱,袭人自然心里不自在。丫环间的争风吃醋,也寻常得很,其他几个丫环,也同样如此。职场里并没有真正的友谊,当晴雯躺平时,袭人已经跑到最前面去了。
晴雯被撵后,袭人就收拾好了晴雯的东西,还给她准备了一些钱,托人送出去。从形式上来说,袭人也做得不错了,毕竟她们也不是什么好闺蜜。金钏死的时候,袭人还落了眼泪,到了晴雯时,袭人可是很平静。但袭人真的不欠晴雯什么呀。
晴雯觉得自己是被冤枉了,连贾宝玉也怀疑到袭人头上。袭人其实真的不用陷害晴雯,但她也不会提醒晴雯,你在玩火。即使她去提醒,以晴雯的性子,也只是不屑。晴雯的所作所为,早就触犯了职场大忌。哪里需要袭人出手呢?
晴雯虽然条件优越,又有贾母这个后台,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丫环啊。被晴雯得罪的人,从婆子到丫环,为数不少,甚至还差点把林黛玉给得罪了,但凡林黛玉小气一点,找不给自己开门的晴雯算账,上面一两句话的事,就够晴雯喝一壶的。
晴雯素日只顾着自己的性子,任性张扬,只图自己痛快,也不顾别人的感受,最终一定会被反噬的。别人哪里会管你是心直口快呢,谁也不能透过你满嘴的恶语,去看到你磊落的胸怀吧。
真正告晴雯的,是王善保家的之流,而且在这之前,王夫人连晴雯是谁都不知道,能说是袭人陷害的晴雯吗?是晴雯自己树大招风,树立了太多敌人啊。她最看不起的婆子,才是最不能得罪的,尤其像王善保这种人,自私愚钝,狠毒凶戾,一逮着机会,是要睚眦必报的。
而偏偏,王夫人听了进去,因为王夫人最反感的,也是这种人,晴雯清不清白,都不重要,就算她什么都没做,她只要还在宝玉身边,王夫人就觉得,是一颗定时炸弹。更何况,晴雯还是贾母所喜欢的人,还长得像林妹妹。
袭人是聪明的,知道王夫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包括麝月,秋纹都能投王夫人的喜好。晴雯从不去王夫人面前打转,王夫人甚至都不认识她,也说明晴雯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晴雯无所畏惧,有贾母器重,有贾宝玉撑腰,那些面目可憎的婆子,那些平平无奇的大小丫环,晴雯都不用在意啊。
袭人不是什么好人,和她表面的形象有着很大的出入,但她也真的不欠晴雯什么,作为同事,她们之间没有深厚的感情,不过就是同事而已,不同的工作方式,不同的人生,是由于各自不同的性情和思维方式所造成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行为负责,别人并不能真正影响,主宰你的人生。袭人确实用了心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和晴雯无关。而晴雯过于口无遮拦,过于任性,处处树敌,最终成了一缕冤魂,也不是袭人的缘故,各人的因果,不过都是各人的造化,各人的选择。
就算没有袭人,晴雯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要职场里还有王善保家的这样的人,还有王夫人这样的领导,像晴雯这样心比天高的人,也就注定了命比纸薄。晴雯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清清白白,却被扣上狐狸精的罪名了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狐狸精,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晴雯却还信了,果然是没有心机啊。
作者:阿五,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