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庸先生的作品《鹿鼎记》中，立志反清复明的天地会在全国各地都有“分舵”，会众人数极多，在江湖上有着不俗的影响力。
其实，历史上天地会也曾经一度成为清政府最头痛的民间组织之一，虽然后来天地会放弃了反清复明的追求，但其依然对地方治安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小说《鹿鼎记》书影
我们知道想要维系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组织，仅仅依靠喊口号是远远不够的，坚实的经济基础才是天地会能够长期存在的保障，那么当时天地会的会众们又是怎么赚钱的呢？
天地会作为清朝最大的民间社团组织，其不像当时的白莲教等组织依靠宗教信仰来辨别身份，天地会的会众往往要靠独特的身份标识，来证明自己。
而想要拿到这些标识，就需要向上级缴纳一定的“会费”。
▲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剧照
天地会虽然是清代影响力最大的社团之一，但是其内部组织架构并不严谨，再加上没有繁琐的规章制度，这让许多地方的小帮会，都会以天地会为名吸引百姓加入。
根据各地经济发展情况的不同，入会时需要缴纳的会费，自然也不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天地会的入会费一般在二百钱左右，但随着会众的增多，维持帮会正常运转的开支也在不断增加，这笔钱也被分摊到了新会众的头上。
到了嘉庆年间，天地会的入会费基本稳定了下来，当时广东地区的新会员要缴纳近七百钱的会费。
这七百钱中三百六十钱用来做新衣服，一百八十钱用来做“腰屏”，七十二钱用来制作誓词，三十六钱购买祭祀用的活鸡，剩下的钱则是用来购买瓜果等食品。
▲天地会令牌
除了入会费之外，每逢节日天地会的会员还要缴纳“献钱”。
比如正月十五花灯节，每位会员须献三百六十钱，清明节和祭拜土地坛，每位会员须献一百零八钱，关帝诞辰每位会员须献七十二钱，七月二十五日天地会创立纪念日，每位会员须献三十六钱等等，这些“献钱”是天地会的重要经济来源。
随着天地会的不断发展，其在广东等地区的影响力也不断扩大，不少行商之人开始主动要求加入天地会来寻求庇护，和普通会众相比，他们需要缴纳更多的会费。
▲清代商人塑像
根据需求的不同，这些人的会费被分为三档，交费后会被授予一个“护身符”般的凭证，即“上中下盖”。
其中要购买上盖作为凭证，需要缴纳三千四百文，之后当地的天地会可以保证一族人的安全。
中盖两千四百文，可保一家。
而下盖一千四百文，仅可以保自己的安全。
▲《鹿鼎记》中的天地会众人
这笔会费和如今黑社会组织收取的“保护费”的模式颇为类似。
这也说明到了清朝中期，天地会已经完全放弃了反清复明的政治追求，彻底蜕变成了一个以“营利互保”为目的的秘密社团。
虽然天地会的会费不断攀升，但是这依然无法满足维持帮会的日常支出，为此天地会必须通过其他手段来增加收入。
在天地会发展最为兴盛的广东地区，当地百姓对于巫术一直深信不疑，在粤西地区甚至出现了大量的巫医，并一度取代了正规医师的地位，这让天地会成员看到了赚钱的门路。
▲天地会祭神用刻板
比如永安县县民赖元旺，从小便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次进山游玩时见到了两本古书，和两个写有篆文的木质印章。
赖元旺阅读后发现书中有拜会歌词，便找来一群好友结拜立社，托名于天地会下。
此后，赖元旺等人便将这两本书和印章包装成“神物”，开始在广东地区招摇撞骗。
他们一边扮演着巫医的角色，一边吸引当地百姓缴纳会费，加入他们的“天地会分会”。
▲萨满巫医
而在加入之后，他们还会赐予新会众一些消灾避祸的符咒，这些东西的价格相当昂贵，也成为了这些人的重要经济来源。
无独有偶，在当地还有一个叫李老五的人，也自称是天地会的成员。
他当时自称自己手里有让人们免于战争之苦的符咒，许多人为此选择加入他的天地会，在缴纳了数额不菲的会费之后，还要花费重金从他手上买取符咒。
▲清代铜镜
但这些符咒并没有如李老五吹嘘的那般神奇，部分受害者便找到官府举报了此事。
当李老五被捕的时候，他还在向当地富户推销自己的新产品，一面据说放在房梁上就可以避免血光之灾的铜镜，而当时他已经靠这些迷信物品，赚取了几百两白银了。
当时天地会之所以能够通过封建迷信活动敛财，笔者认为主要有两个原因：
首先是从清朝中期开始，随着土地兼并的日益严重，清朝大多数百姓的生活水平出现下滑，各地更是民变不断。
在这种不稳定的大背景下，人们就会将希望寄托在宗教和迷信事物上，再加上广东等地本就有巫术文化的基础，这才给天地会众人提供了“发财”的门路。
▲天地会堂口牌匾
再者，天地会作为当时全国影响力最大，知名度最高的民间社团，百姓们对其认知并不充分，不少人甚至会把他们和白莲教等宗教社团混为一谈。
这种错误的认知，导致部分百姓觉得天地会众人也会“法术”，便主动为他们掏了腰包。
除了前面两种敛财手段之外，天地会最重要的财富来源也是令清政府最为头疼的，便是所谓的“劫富济贫”。
天地会成立之初，除了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之外，还有一个策略便是将社会上不同行业的同行们联合到一起，彼此之间相互照应。
▲打家劫舍的强盗
但到了清朝中期，随着人口的大量增加和土地的减少，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他们为了寻求庇护便加入了天地会，并逐渐成为其中的骨干力量。
天地会微薄的收入没有办法承担这么多人的生活开销，他们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只能铤而走险，做起了抢劫的勾当。
在部分会众的渲染下，他们的行动被描述成劫富济贫，会众们也和曾经的梁山好汉平起平坐。
但事实上，这些人根本不敢和官府或者有护院的大户人家作对，他们抢掠的多是小地主。
▲晚清富裕家庭
一些会众较少的天地会分舵，甚至还会抢夺普通百姓的财物，有时就连人家养的鸡鸭都不放过。
这些贫农出身的会众，本就带有一定的仇富心理，因此他们在进行抢劫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让他们很快成为了惯犯，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
清政府虽然多次派人前去镇压，但由于天地会组织分散，成员流动性大，这并没有取得太好的效果，天地会也对广东等地的社会治安造成了巨大的危害。
▲清代赌场
天地会在抢到钱之后，为了维护帮会注重义气的形象，便会将大部分钱平均分给会众，剩余的钱财则被当作会费，用来修缮集会的礼堂，以及发展帮会产业。
这些满口江湖义气的天地会成员，在当时开办的产业却并不是为百姓服务的。
为了尽可能多地敛财，天地会的堂口选择通过经营赌场，种植鸦片等方式来增加收入。
会众们在抢劫后，往往当天就将自己分得的钱财挥霍得一干二净，无奈之下，他们就只能再次行凶。
▲清代赌徒
清政府不堪其扰，只能一次次纠集力量，对天地会进行了大规模地清剿。
部分作恶多端的天地会会众被捕入狱，广东地区的社会秩序也得到了有效恢复。
那些漏网之鱼不敢再次与清政府作对，他们便乘船去往海岛，与东南沿海的海盗取得联系，从他们手中获得船只和武器后，便开始劫掠沿海村镇。
由于清代海防羸弱，因此他们也拿这些天地会会众毫无办法，只能加强海岸线上的巡逻，但这些举动收效甚微。
▲晚清出巡的武官
天地会几乎成为了晚清时期海盗中的主力军，还有部分天地会成员在发家后选择去往东南亚地区安家立业，这也是晚清天地会在南洋发展兴盛的根源。
在晚清时期，甚至还有部分天地会成员和西方列强相互勾结，通过帮助侵略者攫取利益，这俨然让天地会曾经倡导的“民族大义”变成了一个笑话。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虽然在天地会成立之初，其会众是抱有一定政治理想和道德准则的，但随着清朝的稳定以及社会形态的改变，天地会的成员想法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他们逐渐将江湖义气和国家大义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想通过各种方法敛财，对当地的百姓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金庸先生
因此在金庸先生小说里天地会中的那些豪气干云，一掷千金的大侠，在古代基本是不会出现的，那些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帮会也没有存在的社会基础。
我们在阅读小说的时候，还是要保持清醒的认知，不能一味为了追求潇洒的人生，而放弃更加实际的追求。
参考资料：
本文部分内容，参考自《清朝中期广东天地会研究》，常跃格著，2009年5月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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