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2月1日,美联社战地记者艾迪亚当斯拍摄了一张著名的照片,这张照片不但让他获得了第二年的新闻记者最高奖项——普利策奖,也让他获得了摄影界最高奖项——荷赛奖。但亚当斯高兴不起来,因为愧疚的阴影后来笼罩了他一辈子,亚当斯后来说,如果有机会重选,他不会再拍摄这张照片,这张照片就是《阮玉鸾将军对北越上尉执行死刑》
1月30日,是越南农历大年初一,这个本应是万家团聚的日子,却爆发了整个越战中最大规模的地面军事行事,8万多北越正规军在游击队的配合下,对南越的100多个城镇同时发起了进攻,这就是著名的“春节攻势”。
2月1日,北越游击队上尉阮文林被南越军队活捉,他被带到南越国家警察总长阮玉鸾的跟前,当时后者正在率部防卫一所医院。阮玉鸾只经过简单的讯问之后,突然拔出手枪,对着阮文林的头部开了一枪,阮文林当即倒地,只抽搐两下便即丧命。
中枪倒地的阮文林
这一幕被亚当斯完整地用相机记录下来了。同时拍到这个画面的还有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的记者。第二天,全美各大报刊都在醒目位置发布了这张照片,新闻标题统一为《阮玉鸾将军对北越上尉执行死刑》。到了晚上,NBC在电视上发布了当时的视频。
这一下引起了轩然大波。倒在地上抽搐的阮文林,和他汩汩冒血的太阳穴让观众在经历了片刻的错愕之后变得非常愤怒。这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人怎么看都像是个平民,不经审判就当街执行死刑的行为,在美国人看来是漠视生命的残忍行为,当局一直宣传美军去越南是帮助南方抵抗北方“残暴的统治”,但现在看起来南方更加残暴。
聚集在华盛顿的反战示威人群
此起彼伏的反战示威一下子遍及美国各大城市,左翼人士更是将这张照片作为反战标志放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美国民众对这场战争的支持度下降到了37%。这一切都是亚当斯始料不及的。
他在拍摄照片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事后阮玉鸾告诉他,经过审讯,阮文林承认自己是北越游击队上尉,在之前的行动中,他一口气处决了34名南越军警及其家属,其中有一人是阮玉鸾的好友。他一家6口包括孩子都死于阮文林之手。
被活捉的阮文林,旁边士兵倒握的手枪,可能是从阮文林身上缴获的,他可能不是平民
但亚当斯只是一位战争旁观者,他既无法辨认阮玉鸾说的话是否真实,也无权阻止阮玉鸾的行为。他只能用相机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场景。他一口气拍了下十几张照片,但各大媒体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阮玉鸾扣动扳机的照片。这被定格的瞬间让他成为恶棍和魔鬼的代名词。
这张照片在之后的二十年里如鬼魅一样的缠绕着他。春节攻势后的几个月,阮玉鸾在一次战斗中腿部负伤,他被送往澳大利亚医治,但澳大利亚的医院拒绝给他医治,他只好改道前往美国。得知他到来的消息,大批示威者赶到医院,要求将他驱逐出境。
南越警察总长阮玉鸾
阮玉鸾最终定居在弗吉尼亚,他开了一家小餐馆,但生意并不好。不时地有人在他的餐馆墙上写着“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个恶魔”,甚至有人冲到他的餐馆里对他进行谩骂。而亚当斯因为揭露战争罪行而声名鹊起,他后来又在《时代》周刊上发表文章介绍阮玉鸾,称“这家伙是个英雄,人们不知道关于他的其他事情。”
1988年阮玉鸾去世前,亚当斯专程去医院看望他,对他说:“我对不起你,我一辈子都在忏悔。”后者则表示“我们都只是做了自已该做的事情。”一个被当场杀死的阮文林,一个被慢慢杀死的阮玉鸾,究竟谁对谁错现在很难界定,战争是残酷的,双方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挑起这场仇恨的,却恰恰是那些看似人道的美国人。
美国人都希望照片变成这样,但却没想到真正挑起仇恨的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