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广州长洲岛,可能很多人并不知道,但说起黄埔军校,大概无人不知,国民革命时期大名鼎鼎的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正是位于长洲岛上,今天我们不说黄埔军校,而是说说长洲岛上另外一座鲜为人知的公墓。
长洲岛是广州市黄埔区珠江上的一个江心岛,岛长约4.2公里,宽约2.1公里,陆地面积约8.5平方公里,长洲岛分为长洲和深井两个区,著名的黄埔军校就位于长洲,而在深井的北面,就藏着这么一座鲜为人知的外国人公墓。
为什么在广州的珠江江心岛上,在黄埔军校旁,有这么一座外国人的公墓呢,都有哪些人葬在这里。
其实外国人公墓和黄埔军校并没有关系,因为离最后一位外国人葬于此墓地,足足过去了近半个世纪,孙中山先生才在长洲岛上建立黄埔军校,所以说外国人公墓是远早于黄埔军校的。
但这座外国人公墓的存在和广州在清朝很长一段时间内作为中国唯一的通商口岸是有着极大的关系的。
清康熙时期,实行的是“四口通商”政策,即广州的粤海关、厦门的闽海关、宁波的浙海关和上海的江海关,公元1757年,乾隆皇帝突然颁布上谕:“口岸定于广东,洋船只准在广东收泊贸易”,也就是说,三个口岸全被关闭,只留下广州“一口通商”。
所谓的“康乾盛世”,其实正是满清王朝走向衰落的伏笔,一个封闭自大、不敢开放包容的朝代肯定是要走向落后的。
但在这近百年的时间里,“一口通商”的政策也使得广州成为中国最开放的城市,外国人公墓也正是由此而来。
鸦片战争前的清政府,虽然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先进文明,但依然有着“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慢,虽然广州是通商口岸,但并不允许外国人住在广州,只准其住在长洲岛附近海面的艇上。
200多年前,现在的外国人公墓前就是腊州码头,船只在此靠岸和运输,人员也只能由此出入。
来广州的外国人大多来自遥远的欧美,因为当时医疗条件低下,加上又是漂洋过海、长途跋涉,死亡率非常高,这些万里迢迢来到广州的外国人,有些就再也没能回去了。
经清点,竹岗外国人公墓共有237座墓地,从现存的墓碑可知,在此下葬的死者来自英国伦敦、美国纽约、波士顿、德国以及西班牙、阿拉伯、东印度、孟加拉等地,职业有外交官、商务人员、传教士、邮政员、海员等。
这些公墓位于一个叫做竹岗的小山坡上,地如其名,山上确实有很多竹子,但经历数百年的风雨,很多墓已遭严重毁坏,许多墓碑被人搬走做铺路、砌桌凳、房基的石材,目前仅修复了26座。
这些墓最早的建于1751年,最晚的建于1878年,可能是此时,两次鸦片战争已经结束,帝国主义早已用坚船利炮轰开了大清的国门,外国人可以比较自由的往来了,再也不用局限于长洲这座小岛了。
如今修复后的26座公墓依山势分为上下三排,错落有致地竖着大小不等、各种文字的墓碑、石棺,每一排前都有石板路,整个墓园显得安静、整洁、肃穆。
从墓碑上的文字可见,葬在这里这些客死他乡的外国人年龄都不会太大,年轻的例如这位才22岁。
有几座墓碑旁边还镶嵌有白色大理石的说明,大概是能够搞清楚墓主人生平经历的一些坟墓。
例如这位叫做阿尔维特的海员,来自一个从事对华贸易的丹麦、挪威贸易商和水手家庭,1770年9月11日死于他的第九次旅行中。
而这位来自丹麦的迪克森,曾多次往来丹麦和中国,最后5次还曾担任船长,直到1773年死于广州。
这位唐斯特拉普,1756年4月23日出生于哥本哈根,死于1810年11月17日,是18世纪驻亚洲的英国公司其中一名丹麦人。三块铭牌居然都和丹麦有关,看来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还是有些远洋贸易底子的。
所有的墓碑中,有一座最为高耸,墓上是三米多高的花岗石四棱柱体纪念碑,这就是美国首任驻华公使亚历山大·义华业的墓。
基座前侧为英文碑铭,全文如下:
ALEXANDER HILL WVERTT
FIRST RESIDENT MINISTER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TO CHINA
He was born in BOSTON
in the State of Massachusetts 19th March 1790.
Graduated at the University of Cambridge U.S.A in 1806.
Billed various high offices at home and abroad.
Attained distinction as a Statesman and a man of letters.
And died respected and beloved.
Under the hospitable roof of the Reverend Dr. PARKER at Canton.
On the 28th JUNE 1847.
In the 58th Year of his age.
译文为:亚历山大·义华业,第一任美利坚合众国驻中国公使,于1790年3月19日生于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1806年毕业于美国剑桥大学,曾在国内外出任多个高级职位,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和文学家,受人尊重和爱戴。在广州著名的伯驾(PARKER)医院因病治疗无效,于1847年6月28日逝世,终年58岁。
背面则竖行写有“美利坚合众国奉命始驻中国钦差大臣义华业之墓”,中文碑刻把义华业身份写为“奉命始驻中国钦差大臣”,体现了当时国人对于外交官的认知。落款时间更是中西合璧:“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初九日,即我主耶苏基理督降生纪年之一千八百四十九年五月初一立”。义华业死于1847年,墓碑立于1849年,为何如此,目前已经无据可考。
这个亚历山大·义华业1790年3月19日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一个显赫家庭,1806年,年仅16岁便毕业于美国坎布里奇市剑桥大学(后改名哈佛大学),是班里最年轻也是最优秀的一个学生。
之后他与后来做了美国第6任总统的约翰·昆西·亚当斯一起继续研读法律。1809-1811年亚当斯出任俄国外交使节时,义华业跟随他到圣彼得堡,做他的私人秘书。
在1844年签订的《中美望厦条约》中,美国人获得了在中国协定关税权、治外领海权、治外司法权的诸多权利,也确立了正式的中美外交关系,此后美国便陆续开始派驻正式驻华公使,亚历山大·义华业就是第一任驻华公使。
1845年7月4日他随船出发广州,不料中途到达巴西后因病折返,次年夏天再度出发,于1846年10月22日乘坐美国军舰抵达广州。
他上任不久,就逢英国人因为进城问题攻打广州的事件。他担心英国人占领广州,甚至会控制整个中国,为此还专门写了一篇长长的报告递交给美国国务卿,敦促美国应联合法国、俄国一起,阻止英国吞并中国。
但义华业本来身体就不好,来到广州后更加水土不服,健康每况日下,来广州8个月不到便病逝了,终年58岁,义华业也成为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客死中国的美国公使。
其实竹岗外国人公墓很小,一眼望去便能看完,但十分有价值,从大了说,它贯穿了中国晚清口岸通商与对外贸易的历史,从小了说,它记录了200多个客死广州的不同寻常外国人的故事,那个年代能漂洋过海来广州的,当然不是普通人了。
最后说说如何找到这处外国人公墓吧,其实百度地图上有“竹岗外国人公墓”的准确定位,但实地却比较难到达,因为它藏在这座金鹰拓展基地里面,只能从此进入。
进去之后顺着路往里走,经过木屋后面的土路,公墓便在前方,只要能进得来,就很容易找到。
长洲岛实在是一座历史古迹遍布的小岛,晚清长洲要塞的炮台群,深井的两座风水文塔,民国时期的黄埔军校以及北伐、东征各类纪念建筑,还有古祠古庙等等,长洲虽小,但在中国近代历史上绝对不容小觑。
其实在长洲岛上,还有一座比竹岗外国人公墓更加鲜为人知的巴斯教徒墓地,巴斯人是一个亚洲的少数族群,他们信奉古老的琐罗亚斯德教,也就是在中国古代称为祆教,一般称为“拜火教”的宗教。在长洲岛上,现存还有10座巴斯教徒墓地,可惜大概是因为位于黄埔造船厂内,地图上也没有定位,我去过几次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所以至今也未能寻访到,留点遗憾,话说有哪位知道巴斯教徒的准确定位吗?有机会时再去找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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