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二十一年。公元1816年。这一年,生活在北半球的人们,无论是欧洲人,还是北美人,或者印度人,或者中国人,都遭遇到了持续严寒所带来的对生产生活的严重挑战。春暖花开的季节,看似即将到来,却始终未至。
持续的低温导致玉米、水稻大面积歉收,粮食的价格飞速上涨。农民的生活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在我国云南,大规模的饥荒像瘟疫一样地席卷了每一个村庄。《邓县县志》记载了当时的情形,“是岁大饥,路死枕籍”。面对灾荒,有些饥民被迫卖儿卖女以求活命,昆明诗人李于阳在《卖儿叹》一诗中写道:“三百钱买一升粟,一升粟饱三日腹。穷民赤手钱何来,携男提女街头卖。明知卖儿难救饥,忍被鬼伯同时录……。”大规模的饥荒使得本已江河日下的清王朝更加雪上加霜,在历经一百多年的强盛之后,这个由少数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在中国的统治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丧钟在这一刻敲响。灾荒所影响的,仅仅是大清王朝的国运,而这一年在国都北京发生的一件看似很小的事情,影响的却远远不止是清朝,而是整个中华民族的前途命运,而影响持续的时间,竟然长达百余年。这一年的七月初六(1816年8月28日),英国政府派遣的以阿美士德勋爵为首的使团一行七十五人,继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马戛尔尼使华二十三年之后,出现在北京皇宫门口。
次日拂晓,勤勉的嘉庆皇帝和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起了床,兴致勃勃的他准备在英国使团面前好好地炫耀一下国威。然而不久,理藩院的大臣进来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英国使臣拒绝按照中国的习俗,行三拜九叩大礼。嘉庆皇帝向来自负,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即龙颜不悦。嘉庆皇帝强忍住怒火,来到金銮殿上等候英国使臣的到来。却不料理藩院的大臣又上来汇报说,三个为首的英国使臣都已病倒,无法面圣。嘉庆帝当即大怒,他没想到,几个蕞尔小国的使臣,居然敢让他这个堂堂***上国的皇帝白等。盛怒之下的嘉庆帝当即下旨:“该贡使等即日返回,该国王表文亦不必呈览,其贡物一一发还。”于是,英国使团被全部驱逐出境。就这样,大清王朝的真龙天子,亲自堵塞了中西交流的渠道,中国又一次失去了向西方借鉴、学习和吸纳的机会。这次来华的使团中,有一个名叫斯当东的人,二十四年以后,就是这个人,怂恿大英帝国发动鸦片战争,从而使中国陷入百年屈辱苦难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1816年,不仅是清朝国运的重要转折点,也是中华民族前途命运的重要转折点。这一年,在湖南湘乡一个叫荷叶塘的地方,年方六岁的曾国藩在其父的指导下背诵《论语》。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资质并不出众的小孩子,在若干年以后,会改变中国历史的前进方向。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没有太平天国起义,“湖南三杰”的人生将是另外的一种怎样的情形。
如果没有太平天国起义,曾国藩凭借其高超的做官艺术,进位一品大员是迟早的事,假以时日,是完全有可能取得万人之上、数人之下的地位的。而且,他依然会是著名的文学家和道学家。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即便他官做得再大,文学和道学的成就再高,我们今天的中学历史课本中,也不大可能留下他的名字。“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没有太平天国,曾国藩的毕生功业或许只能换取在《清史稿》中留下自己的名字。如果没有太平天国起义,左宗棠很可能在湘阴乡下隐居一辈子。国无大难,不会有人三顾茅庐来请他出山。英雄无用武之地,左宗棠或许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
如果没有太平天国起义,彭玉麟很可能在耒阳商铺中打一辈子的工,又或者自己出来单干,做点小生意。以他的个性,做生意的话,很难企及胡雪岩的水平,结局很可能是个小商贩。这样的话,所谓的中国近代海军的奠基人,那就肯定不是他了。俗话说,时势造英雄,历史给了他们三个以青史留名的机会,而他们也确实有能力,把握住了机会,故而成就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机遇,只会降临有准备的头脑。彭玉麟和曾国藩、左宗棠一样,有着一个时刻准备着的头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