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世纪开始,西方殖民者大规模殖民美洲。美洲大陆长期以来与亚欧大陆隔离,发展出不同的生态系统,殖民者的航线将这两地连成了一体,这给两地的生态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在被称为“哥伦布大交换”的两地交流当中,很多美洲的新奇作物被引进到了欧亚大陆,极大丰富了东半球的作物。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棉花。
棉花是美洲作物吗?这么说有偏颇,棉花在旧大陆的历史很早,棉花种植最早出现在公元前5-4千年的印度河流域文明中。在公元元年之前,棉纺织品的使用传到了地中海地区,而在中国南宋时期棉花就是重要作物。棉花的确是世界各地都有的作物,但是欧亚大陆的棉花质量远不如美洲的品种,16世纪西班牙人到了墨西哥南部和尤卡坦半岛,发现当地棉花质量极高,这种棉花被称为“陆地棉”。1519年,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见到了来自墨西哥的棉花种子。随后,陆地棉被引入旧大陆,迅速取代了旧品种,目前世界上90%以上的棉花都是源于美洲的陆地棉。
棉花有一种最大的特点:它是经济作物,这点与粮食不一样。美洲原住民一开始种棉花是为了做衣服自己穿。但是对于欧洲殖民者来说,这则成为了极为适合掠夺的财产。而且,棉花与蔗糖、咖啡、茶叶等还不一样,棉花是必需品,而且需求量极大。于是,棉花这种作物,开始成为血腥的资产阶级原始积累的一部分。棉花,实际上是理解资本主义的最佳的作物!
1621年,英属北美首次对棉花进行了实验性种植。也就是说,白人几乎是刚到达北美殖民地之时,就开始了棉花种植。但,一开始的棉花的商品化并不十分成功。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陆地棉中棉花的种子非常难分离。这极大限制了这个产品的竞争力。所以早期的美国的棉业是微不足道的,欧洲和印度仍然在种植传统的棉花,并与之激烈竞争。
不过,人类有着充足的智慧,能不断更新生产工具,提高生产能力。1793年,美国发明家伊莱·惠特尼发明了机械轧棉机,这能快速而且简单地分开棉花纤维和种子。这极大促进了美国棉业的发展,1791年到1800年,仅仅10年时间,美国向英国出口的棉花竟然增长了93倍之多!很快,棉花成为了美国的拳头产品,使得这个新生国家迅速捞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但即使有了轧棉机,种植棉花仍然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棉业虽然经济价值高,但也是需要大量劳动力经营的。美国南方土地广袤肥沃,日照充足,地理环境非常适合种植棉花,但是这里却缺人。此外,棉花种植对土壤肥力消耗惊人,所以土地需要不断扩张,白人原有的地盘是远远不够的。
这当然不行,没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止殖民者和资本家获取利润,地盘哪里来?抢印第安人的!
白人不断扩张,文明程度落后旧大陆近2000年的印第安部族自然不是这些如狼似虎的白人的对手,无数部族被赶出自己的家园。1830年5月,美国总统安德鲁·杰克逊签署《印第安人迁移法案》,把印第安人押送出密西西比河以东地区,“西进运动”达到高潮,无数印第安人被残杀。
那劳动力哪里来呢?最好是花费又小,又能干的劳动力。其实一开始黑奴三角贸易还没兴盛的时候,美洲种植园所用的奴隶大多还是白人,英国人习惯把造反的爱尔兰人等送到美洲当苦力。不过仍然远远不能满足劳动力需要。这个问题怎么解决,白人早就有了答案:黑人奴隶!
从1783年到1808年,美国总共购买了17万奴隶。到了1830年,美国大小棉花种植园已拥有百万人口,其中大部分是奴隶。这些奴隶极大促进了棉业的发展,经济史家奥姆斯特德和罗伊考察了1801-1862年间,分散在南部各地142座种植园共509次收成年的记录,对708000人次的黑奴摘棉效率进行研究。通过统计他们发现,奴隶们的摘棉效率以年均2.3%的速度在六十年内提高了4倍!从1800年到1860年,美国西南产棉区的采棉手工作效率提高了400%,同一时段美国产棉量增长了130倍!
但这背后,则是数百万黑人的血泪!黑奴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完成棉花摘取中的诸多环节,一株棉花通常有四到五个棉桃,六十到八十个棉桃才包含一磅重的籽棉,而三至四磅籽棉才能轧出一磅棉绒——一磅原棉背后是几百次手动摘棉的工作量。
为什么白人自己不种棉花呢?因为种棉花太累了,白人自由农民无法胜任。只有奴隶,牛马一样的奴隶,才能坚持棉花种植工作。监工和工头的皮鞭使得这些黑奴无法懈怠。
根据统计,跨大西洋奴隶贸易使得非洲直接损失的精壮劳力超过3000万,间接损失则难以计数。
1832年,一份报纸写道:很难评估这座简单的轧棉机带来的所有益处,它使美国和英国变得富裕,种植园主、商人、海员、工厂主、任何穿戴棉衣或棉袍的人——简言之,除了黑人之外,所有人都从中得到了好处。
可以说,美国的棉花,一半沾着印第安人的鲜血,另一半则沾着黑人的血泪!
可能有人想说,这毕竟是历史上的事情了,现在有必要追究吗?不过,即使抛开历史上的罪责不算,今天的美国农场,实际仍然是劣迹斑斑,美国农场中,大量持有H-2签证到美国工作的外籍工人仍然经常受到非人待遇,美国光是从事合法的农业工作的童工就多达40万以上(至于非法的自然多得多),美国因从事农业工作而死亡的人口中有20%是儿童。
作者: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