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南京郊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个小贩的叫骂声格外刺耳。
不知是何缘故,两人吵得越来越凶,其中一小贩叉着腰,指着对方喝道:“你可别在这威风,小心下次出门倒霉,让你遇到孔家二小姐!”
哗!对面的小贩突然变了脸,将担子往肩上一甩,神色慌张地走远了,周围的看客也如避瘟神,纷纷四下散去。
小贩口中的孔家二小姐并非唬人的名号,她本名孔令伟,其出身之显赫令人咂舌:生父是财政部长孔祥熙,委员长蒋介石是其姨夫,舅舅宋子文是民国外交部长,还有一位将其视如亲生的姨妈--民国第一夫人宋美龄。
出场即巅峰的孔令伟,再不济也能混个政界名媛,她究竟做出怎样的恶行,竟然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出人意料的是,这样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女魔头,居然出身于书香世家。
孔令伟的父亲孔祥熙,祖籍山东曲阜,是孔子的第75世孙,其祖移居山西后,历经多年经营,到了他这一代,孔家已经发展成了晋商的代表。
坐拥巨额资产的孔祥熙,迎娶了孙中山的秘书宋蔼龄,凭借这层关系,宋蔼龄的两个妹妹宋庆龄、宋美龄也分别嫁给了国民政府的首脑孙中山和蒋介石。
尤其是蒋介石执政后,孔祥熙长期担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兼财政部长,孔宋两家的婚姻也成由此成为中国政治与经济的强强联姻。
孔祥熙与宋蔼龄婚后倒也算得上琴瑟和鸣,两人六年间生下四个孩子:长女孔令仪、长子孔令侃、次女孔令俊、次子孔令杰。
其中次女孔令俊生性跋扈,步入学堂后,她嫌弃自己的名字不够霸气,便自行改名为孔令伟。
这位名门闺秀身上丝毫不见淑女的气质,经常在学校里打架斗殴,学校的老师只能息事宁人,同学的家长碍于孔家的权势,敢怒不敢言 。
如此纵容更令孔令伟无所顾忌,十岁时她迷上了射击,端着枪整天喊打喊杀,十三岁时又学会了驾驶,开着自家的汽车满大街横冲直撞。
孔祥熙夫妇对这个叛逆的孩子无可奈何,倒是小姨宋美龄与孔令伟很是投缘,她不止一次对大姐说:“这孩子个性似我!”
可孔令伟却没有生得小姨那般的风姿绰约,她少年时头上生疥疮,不得不剪去长发,家里人以为这下这位傲娇的公主肯定会暗自伤神,谁知对着镜子,孔令伟却露出了如获新生般的笑容。
似乎从这一刻起,孔令伟与生俱来的的野性被激活,从此她顶着一头油光水滑的大背头,西装革履牛皮长靴,一副纨绔恶少的装扮。
直至终生,孔令伟都以这副尊荣示人。
政治联姻是豪门世家不变的套路,随着孔令伟的成年,她也不可避免地成为政治婚姻中的一员。
与孔令伟联姻的对象,正是号称“天子第一门生”的胡宗南。
此时的胡宗南年过四旬其貌不扬,而孔令伟却正值二九芳龄,这桩婚事是如何被提及的呢?
这还得结合当时的背景说起。
1938年,抗日战争进入最惨烈的阶段,上海、南京相继失守,国民政府被迫迁都重庆,即便值此危难关头,孔令伟却全然不顾百姓安危,行事日益嚣张。
因为日军经常发动空袭,为保证陪都安全,重庆政府制定了一则禁令:夜间实行灯火管制,不让日军的飞机搜寻到轰炸目标。
一天,孔令伟深夜回家,两个车灯亮得晃眼,巡逻的士兵见状赶紧拦下她,谁料她先是冲着士兵破口大骂,接着猛踩油门,将其撞倒后扬长而去。
这事传开后,孔令伟的名声越来越臭,这令其母亲宋蔼龄忧心不已。
几经权衡,宋蔼龄决定为孔令伟张罗一门婚事,或许有了爱情的约束,就能改变她的心性呢?
很快,中统局首脑陈立夫嗅到了先机,在他的撮合下,孔令伟被介绍给蒋介石倚重的悍将胡宗南。
胡宗南既是蒋介石的同乡,又是其心腹,民国初期就被传言为蒋介石的“十三太保”之一,早在一年前,周恩来在陕北接见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时,也曾表示:蒋介石手下最能干的指挥官,恐怕要算胡宗南了。
然而,这桩攀龙附凤的婚事,却令胡宗南坐卧不安,他对孔令伟的斑斑劣迹早有耳闻,却碍于她与宋美龄的关系,不知如何回绝。
为回绝这门婚事,胡宗南找到了好友戴笠,请他为自己出谋划策,恰好此时戴笠也不愿陈立夫借此在宋美龄面前邀功,他向胡宗南历数了孔令伟的种种恶行,直言道:“你若是娶了这个女人,等于娶了个魔鬼。”
胡宗南听罢,心中已有了主意,几天后他约孔令伟前往公园散步,碍于情面,孔令伟这次穿上了旗袍高跟鞋,涂脂抹粉手执团扇,顶着锃亮的大背头硬装出一副名媛的派头。
两人见面后,胡宗南定睛一看,即便她装扮成这样也是雌雄莫辨,顿时心生厌恶。
他佯装在前领路,带着孔令伟闲逛了两个钟头,胡宗南本是军校出身,身体素质极好,可孔令伟自出生起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回到家后,她脱下高跟鞋恶狠狠地往墙上一砸,怒骂道:“就算他胡宗南日后做了皇帝,我也不稀罕!”
自从这次遭人戏弄后,孔令伟的性情越发怪异,对男人深恶痛绝,以致于经常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
如此不学无术,孔令伟的文化水准可想而知,为解决爱女的文凭问题,宋蔼龄找到上海圣约翰大学的几位留洋教授,以重金请他们为孔令伟“补课”,几次过场下来,孔令伟顺利获取了大学毕业的证书。
有钱有权,又有了文凭的加持,孔令伟更是目空一切。
在重庆中央公园玩乐时,孔令伟被一个小混混出言调戏,她怒不可遏当场拔枪射击,没想到这小混混竟然是云南王龙云的儿子,两人互不相让,招呼手下人对射,结果双方没有伤亡,倒是击伤了不少无辜路人。
第二天,重庆的各报刊都登出了孔二小姐当街打伤路人的消息,但孔令伟依然我行我素,根据后来的恶行看,更出格的还不止于如此。
一次因为驾驶汽车违规,孔令伟被一执勤的交警拦住训话,这交警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当街对着她滔滔不绝地讲述交通法规,看着四周聚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恼羞成怒的孔令伟随即拔枪将交警击毙。
这桩惨案曝光后,引发了全国警界集体罢工,最后孔祥熙不得不公开道歉,并重金抚恤死者,同时保证对孔令伟严加约束。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生命、尊严都变成了笑话。
抗战时期,往来的军务公文都要经过蒋介石审批,有次军事委员会参谋长何应钦发来一封紧急公文放到蒋介石办公桌上,正在办公室晃荡的孔令伟闲极无聊,将其拆开后翻阅了一番,随后当作废纸一般揉了揉塞进口袋。
一连几天,等何应钦反复催促蒋介石审批,弄得蒋介石莫名其妙,便令侍从室追查,这便查到孔令伟头上。
得知是这位外甥女的恶作剧,蒋介石也只是尴尬一笑,不了了之。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的车队通知码头随后乘坐轮渡过江,谁料孔令伟也赶在这时要过江,遭到守卫宪兵阻拦后,她当即甩给对方一个耳光,没一会儿蒋介石的座驾赶到,见到这情形便装模作样地训了她几句,随后带着她上车,绝尘而去。
因为孔令伟刁蛮任性的事迹太多,坊间便流传出这样一句话:““你不要神气,小心出门叫你碰上孔二小姐!”
而论及影响力最大的,当属1941年轰动全国的“飞机门”事件。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政府与欧洲决裂,亚洲境内被英国殖民的香港变得岌岌可危。
为抢运滞留在香港的政府要员和文化教育界人士,蒋介石派飞机前往香港接应,除了如史学大师陈寅恪、国民党元老廖仲恺的夫人何香凝、作家郭沫若、茅盾等,还有因游乐被滞留的孔令伟一行。
当飞机降临机场后,国民党一级陆军上将陈济棠携夫人抢先机,随后从机舱走出梳着大背头的孔令伟,她巡视了一圈后发现自己的两只洋狗蹲在舱内,便沉下脸冲陈济棠喝道:
“你们两个老东西,是怎么上来的?”
陈济棠此前主政广东多年,素有“南天王”之称,何时受过这般侮辱?他当即怒道:“我是陈济棠,是蒋委员长请我来的,你是哪家没教养的崽子!跑这撒野?”
“我是孔院长家的二小姐孔令伟,现在我的狗没了座位,我命令你给我滚下去!”孔令伟摆出一副轻蔑的神情。
听说对方是孔祥熙的女儿,陈济棠只得强压怒火,摆出一副老前辈的姿态,向孔令伟诉说他与孔祥熙的情谊,希望孔令伟能卖他个面子。
话还没说完,孔令伟突然从腰间拔出手枪抵在陈济棠的脑门上:“少啰嗦!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也配当我前辈?快给我滚下去!”
陈济棠还想反抗,一旁的副官赶紧给他按住,然后连劝带拉将陈济棠夫妇弄下飞机。
此时聚集在机场的各界名流越来越多,眼见陈济棠这段位的大佬还不如孔家的两条狗,所有的人都义愤填膺,纷纷站队疾呼:“国法何在,党纪何在,公道何在,天理何在”等口号以示抗议。
这时日军的轰炸机来袭,机场四周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显然这是逃离香港的最后时机了,于是孔令伟强令飞机起飞,留下一群捶胸顿足的党国大员和文化名流。
两个小时后,飞机在重庆机场降落,得知消息的一大批新闻记者纷纷赶往机场接应,然而从飞机舷梯走下的不是陈济棠、陈寅恪,也不是郭沫若、茅盾,而是孔令伟的佣人还有17只洋狗、甚至还有床板、马桶等私人物品。
接机者无不目瞪口呆。
随后各大新闻媒体纷纷揭露孔家的丑闻,霎时间举国哗然,得知陈寅恪因为孔令伟流落香港生死未卜,好友西南联大教授傅斯年暴跳如雷,直呼要“杀孔祥熙以谢天下!”
全国兴起的“反孔”热潮很快传到蒋介石夫妇耳中,鉴于财神爷孔祥熙雄厚的人脉资本,蒋介石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方面他要求教育部门和各地军政机关共同消除舆论影响,另一方面迫于迫于形势,孔祥熙不得不引咎辞职。
这桩轰动全国的“飞机门”事件,在政治势力的操纵下,就此消弭于无形。
这样一个腐败丛生的政权,注定会遭到抛弃。
随着国民政府的垮塌,孔令伟随着蒋氏夫妇败退台湾,靠着早年聚敛的国难财,孔令伟的生活奢靡而荒唐,男性装扮的她常与多名贵妇同宿同眠,甚至公然叫嚣要豢养情妇,惹得舆论一阵哗然。
1975年蒋介石去世,此时的孔祥熙夫妇都已经作古,没有家族势力的依仗,宋美龄在台湾逐渐失势,她心灰意冷地说:“在台湾没有我的亲人,我的亲人都在美国。”随后决然带着孔令伟移居到纽约长岛的蝗虫谷别墅。
膝下有外甥女照料,生活习惯也与早年在此留学时别无二致,宋美龄的心情无疑是舒畅的,但孔令伟却并不这样认为。
一生横行霸道的她,在这里买个水果都得排队,如果在中国她还没到摊位前,商贩们早已捧着水果给她吃,这样的心理落差令她越来越难适应。
1992年8月,孔令伟以治病为由返回台湾,在这里她又恢复了昔日跋扈的本色,对着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颐指气使。
时过境迁,没有人愿意再忍受一个没落权贵的后裔,医院的工作人员纷纷提出辞职,孔令伟这才作罢。
1994年,孔令伟拒绝医生提出的化疗方案,坚持用自己的理念治疗,终因直肠癌恶化去世。
闻知此讯的宋美龄,急忙潜回台湾,将自己锁在孔令伟生前的住所内,痛哭了十天。
2003年,宋美龄在纽约去世,她与孔令伟以及身后的家族们,曾经拥有的无数繁华和辉煌,都成为历史星河里随风零落的尘埃。
一个时代悄然落幕,另一个时代蓬勃新生。
参考史料:《国家之败,多由官邪--回忆西南联大的“讨孔”运动》、《上学记》、《南渡北归》
. END .
【文|沧海明月生 】
【编辑| 丹尼尔李】
【排版 | 毛毛雨】
往期精彩文章推荐:
“中国氢弹之父”于敏有多牛?美国军界:他可以抵十个集团军
天眼之父南仁东:不是院士也没得过奖,却为中国留独一无二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