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顺治年间,浙江金华府下有一个临河的小村子,靠村边住着村民张三两,张三两的妻子前年去世,五十多岁的他一人独居,公正爽直。虽然身体很弱,却经常照顾隔壁的寡妇弟妹倪氏。倪氏也很敬重他,有时也帮他做点家务。
张三两有个妹妹,嫁给了本村的林顺三。夏秋之季,正是骤雨频发的时期,这一年的雨水又特别多。一天半夜,一条黑影趁着暴雨闪入了张三两家。张三两听见声音,随声问了一句,还没有来得及起身点灯察看,一条木棍猛击到背上。张三两一下跌到床下,一边反抗一边喊救命,木棍接连猛打在他头上身上。
隔壁倪氏听到叫声,边问边推门探进头来,凶手低声凶狠地吼叫:“再叫连你一块杀死!”倪氏听出是本家堂兄弟张十三的声音,吓得转身就逃,急忙藏在竹林里。过了一会没人来追,又点上火把看看周围确实没人,就赶快到张三两的妹妹林张氏家,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林张氏立即让丈夫去找来地保徐时番,一起到张三两家查看。屋门没锁也没插,张三两人也不在,床上被子很乱,米包上、簸箕下血迹斑斑。张氏四下寻找,仍找不到哥哥,她悲痛不已,决心替哥哥申冤,去县衡告状。
次日天刚亮,张氏就和倪氏一起上路了。走到村头河旁,见小桥已被暴涨的河水冲坏,两人又去叫起就近有船的徐五六,求他过河。正要上船,张十三赶到了,强拉倪氏回村,林张氏只得自己去县衙告状。县令汤兴接案后,立即去查看现场,拘捕人犯张十三,传讯有关人证。
县令分别隔离审讯查问。第一个传讯的是地保,地保如实地讲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接着传问的是倪氏,倪氏却说她对张氏说的都是夜里作的梦,吓晕了头,才去瞎说的,并不是真的。县令又问倪氏,张十三为什么强拉你,回去后又做了些什么?
倪氏说,张十三要我不要把梦当真,还说我精神有毛病,让我回去休息,我就回家休息了,什么都没做。县令又传讯张十三的妻子范氏,范氏说她丈夫一直在她的身边,并未出门。县令再传讯张十三的弟弟张十四,张十四直言不讳地供认是张十三杀了堂兄张三两。
张十四说,那天夜里下大雨,已是后半夜,张十三把我叫出来,说有急事让我帮忙,我就跟他来到张三两家。看到张三两满脸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真吓死人了,我转身就跑,被张十三一把抓住,说他打死了张三两,只能求我这个弟弟帮他把尸体抛到河里去,我怕被人发现,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帮他。
他说村小人少,又是大雨天的后半夜,脚印一会就被雨浇没有了,尸体抛在河中,顺着洪水很快就漂走,万一老远的下游发现个淹死的尸体,这个季节淹死个人也不会有人当成大事。张十三说这话时,拉住了张十四的手,张十四见无法走脱,只得胆战心惊地帮他把尸体抛入河里,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见。
县令随后传讯了船夫徐五六,徐五六说出了张十三如何拉走倪氏,如何与倪氏对话等情况,证实了张十三在河边拉走倪氏的事实。县令最后传讯了张十三,张十三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情,每天晚上都在家陪老婆睡觉,有时候还喝一点酒。张十三说别人说他杀了人,那都是在诬赖,想借机报复自己。张十三反问县令:“说我杀人,那凶器在哪里?尸体又在哪里?”
县令知道,现在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了。于是只得暂停审讯,派出官差去打捞尸体、查找凶器。倪氏被传讯之后就病倒了,倪氏想到自己说了谎话,良心备受煎熬,经常作恶梦。由于经受不住精神上的重压,便向官府交代了自己如何说谎,张十三如何行贿逼迫自己的事情。不久之后,倪氏因病离开人世。
倪氏愧疚死去,更加坚定了凶手就是张十三的事实。县令当即提审张十三的妻子范氏,范氏经受不住审讯,供出了实情:
张三两失踪那天夜里,张十三醉醺醺地半夜才回到家里,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说是要去找张三两算账,非要打死他不可。范氏真的怕他打人出事,劝说不听就与他抢夺木棍,张十三将妻子推倒在地,随后扬长而去。
县令全面分析了案情之后,再审张十三。面对众多证据,又在一顿杀威棒的招呼之下,张十三只得承认杀人的事实:
原来,村民王大的田粮户口原本寄托在张十三家,后来张十三贪得无厌,王大就把田粮户口迁移到村民陈同家里。这样一来,张十三的利益就受到了损害,失去了田粮收入和当差人的收入。张十三于是勒索王大另立户银50两,却没有得逞。张十三怀恨在心,去金华府状告王大私自乱立户口,金华县令得知情况后对张十三进行责备惩罚,记录在案。
张十三勒索不成反被罚,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回家路上正好遇见堂兄张三两,张十三于是向张三两说自己的遭遇,发泄不满情绪。张三两是个直人,当面斥责了张十三胡作非为,并说了一句令张十三恼羞成怒的话,张三两告诉张十三:“你凭啥勒索人家?你这是穷疯了,还是没见过钱?”
张十三心身材狭隘,认为张三两胳膊肘往外拐,不给自己面子,张三两说的那句话,他越想越窝火,恨不得杀了他才解恨。这天晚上下大雨,张十三出去喝酒,又想起了这件事情,酒浇仇怨,怒火中烧,回家的路上又捡到一条木棍,就想用木棍去狠狠揍张三两一顿,妻子越劝火气越大,推倒妻子就直奔张三两家。
张十三进门后抡起木棍就打,听到倪氏应答张三两的呼叫,便威吓倪氏说:“你再叫,连你也打死”。张十三喝了酒,下手没有分寸,很快就将张三两打死。杀死张三两之后,张十三发现倪氏逃走,并没有去追,因为要急着处理尸体,于是就找来弟弟张十四帮忙。张家兄弟将尸体抛入河水暴涨的河中,顺手把木棍也一起扔进了河里。
张十三想起倪氏知情,于是第二天便去寻找倪氏,当发现倪氏正与林张氏往河边走,就追上前去将她强拉回来,倪氏说自己已经把事情真相说给了林张氏听,张十三便连哄带吓,又送了一些银子给她,让她改口说什么都没听见,对林张氏所说的一切都是恶梦。
张十三心狠手辣,他拉住倪氏说话时,腰间露出一把尖刀,倪氏吓得半死,只得连连答应。张十三又去威胁胆小怕事的弟弟张十四,让他不要泄露任何消息。但是,张十四还是承认了帮张十三抛尸的事实,倪氏后来又承认了自己所见为真的情况,张十三恼羞成怒,在狱中买通狱卒,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张十三在狱中杀人,此举惊动整个县衙。县令严查之下,将受贿狱卒贬斥并杖责50大板,雨夜屠夫张十三凶残成性,心身材狭隘,先后杀死堂兄、弟弟、逼死倪氏,真是罪大恶极,拟判枭首示众之刑。不久之后,雨夜屠夫张十三被处斩,首级挂在闹市街口示众,以儆效尤。
自此,清代雨夜屠夫案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