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底层老百姓受战乱影响,生活极其艰难。著名评剧演员新凤霞,原先跟着戏班子在青岛天诚戏院唱戏,但因为战乱,戏班子散了,她只能和另外两名卖唱女一起,想尽办法讨生活了……
新凤霞
新凤霞是天津人,家里兄弟姐妹多,实在吃不上饭。父亲留在家里,带着几个年龄小的找活干,母亲就带着几个女儿出来讨生活。她们辗转来到了青岛,新凤霞从小就学戏,于是赚钱养活着母女几个,再省吃俭用留出一些钱,寄回家给父亲。
新凤霞的母亲十分要强,虽然赚钱不多又很辛苦,但她坚持让女儿“卖艺不卖身”,要靠真本事赚钱。正因为这样,三个卖唱女之中,新凤霞一家最艰难。
花玉霞是青岛本地人,和母亲相依为命。花玉霞的母亲妓女出身,见惯了世间冷暖,练就了一身为人处世的本领。她知道想要过上好日子,没那么容易,所以就安排着女儿花玉霞,台上唱戏,台下给大地主和日本人当玩物。
花玉霞母女俩都长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好看。她们是本地人,免不了有点小小的“架子”,在三个卖唱女之中经常耍耍威风。但是,花玉霞母女本质上并不坏,并不会真的欺负人。因为花玉霞是“卖艺又卖身”的卖唱女,所以穿金戴银,日子很不错。
另一名卖唱女名叫花金荣,很小就跟着母亲从唐山来到了青岛。后来,她母亲嫁给了评剧戏班拉大弦的男子。花金荣的这个继父很现实,他是看着这个继女眉清目秀,嗓子也好,才愿意照顾这娘俩的。后来,继父就把一身本事教给了花金荣,让她小小年纪就登台卖艺,成了摇钱树。
三个小姑娘同台唱戏,成了关系很好的姐妹。
民国青岛街头
戏班子还没散的时候,新凤霞、花玉霞和花金荣一起唱戏,她们的母亲就坐在后台聊天。三个母亲各有各的脾气,但也同病相怜,互相劝解,互相关心,高兴了一起大笑,难过了一起痛哭。
戏班没散的时候,三家人都住在戏院后面的小院里,门挨着门。虽说有事儿互相照应着,但生活水平并不相同。花玉霞常有贵客登门,整天有酒有肉,花金荣和继父两人都挣钱,虽说不能吃香喝辣,但总能存些钱的。
唯有新凤霞一家,十分困难。新凤霞登台唱戏,母亲给人家做针线活,几个妹妹也学着干些活,勉强支撑。新凤霞回忆,虽然日子穷,但母亲性格倔强,一直教育孩子们“卖嘴不卖身”,不能让人家看不起。所以,几个妹妹从不进隔壁家的门,人家吃饭了,她们就跑回家说:“姐姐,我没看人家吃饭,我在门口等着你哪!”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长时间,戏班子就散了,三家人只能搬出去住。她们住进了同一家客栈,最有钱的花玉霞,租了带客厅的向阳房间,花金荣一家租了两个普通房间,只有新凤霞一家最穷,租了角落里的小房间。不过,她们都是住在二楼,也能互相照应着。
这家客栈里住的都是底层人,除了卖唱的,还有江湖艺人、算命先生、妓女、拉黄包车的、卖苦力的……不仅妓女会带男人进屋,那些跑江湖的穷苦女艺人,也会这样。新凤霞经常见到,有些女艺人带着男人进屋,她的丈夫就要出去躲一躲。
在客人面前,她们不能说那是丈夫,就说是哥哥,或者说是伺候自己的。丈夫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出卖身子,还要端茶倒水伺候客人,为了挣钱吃一口饭,真是什么尊严都不要了。但是,住在客栈里的都是苦命人,谁也不会看不起谁,不都是为了活着嘛。
住进客栈之后,花玉霞依然过得很潇洒,屋里整天热热闹闹,不是打麻将,就是吃饭喝酒。来来往往各色客人,客栈的伙计端着水果进进出出,西瓜皮都是一筐一筐往楼下抬。花玉霞一天能换三套衣服,生意越来越好,很快就换了更大的房间住。
谁不想过上好日子?花金荣的母亲很快就动心了。
民国娼妓
戏班散了,花金荣挣得钱也越来越少,她母亲看着花玉霞穿金戴银,心里很羡慕。有一天,花金荣母亲来找新凤霞母亲聊天,就念叨着为啥都是卖艺的,有人吃香喝辣,有人揭不开锅?
花金荣母亲其实是想说服自己,于是念叨着:“谁跟钱有仇呢,咱们都是卖艺的,不是高门贵楼的小姐,没有人给咱的孩子立贞节牌坊……我也愿意让金荣风流几年,别这么死心眼了。”后来,花金荣的继父拿了主意,她就开始接客了。
花玉霞帮着介绍一些客人,花金荣的生活很快就有了变化,戴上了金晃晃的首饰,穿上了漂亮衣服。花金荣母亲不知哪一天也戴上了手表,但是她不会看,经常伸出手腕对别人说:“替我看看几点了。”花金荣的继父叼着烟卷,在院子里说:“管他俊不俊,丑不丑,穿的是绸,吃的是油,口袋有钱不用愁!”你说这是炫耀吧,其实更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再往后,花玉霞给花金荣介绍了一个有钱人。这人是个老板,坐轮船来青岛谈生意,要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就找个女人临时陪着自己。这在当时很常见,算是“临时夫妻”,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的。
花金荣找的这个老板,又黑又壮,满脸络腮胡子。很快,花金荣就搬进了更好的房间,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出门坐着带响铃的人力车。花金荣的继父每天拎着大酒壶,兜里装满了花生米,到处溜达。
花金荣挣的钱,大多数都给了继父,她不敢不给。一开始这个老板还不错,对花金荣百依百顺,给了不少钱。但过一阵子就不行了,露水夫妻哪有情义?花金荣挨骂又挨打,却不敢离开这个临时丈夫。
只有新凤霞还坚持着,到茶楼、剧院跑一跑,找点登台唱戏的机会。赚的钱少了,新凤霞一家就搬到了一楼,租了个堆煤的房间,屋里一半是煤,另一半住人。有一次,妹妹把过道里的煤渣子扫进簸箕里,想留着生炉子。新凤霞知道了,当即打了妹妹一巴掌,骂道:“咱们可以在废煤渣子中捡煤核,但不能扫过道上的煤渣,人家会说是咱们偷的。”
再有骨气,也要想办法挣钱吃饭。
民国客栈
有一段时间,困在客栈里的曲艺演员凑在一起,决定去码头上露天演出。有没有戏台无所谓,反正码头来往客人多,总能挣几个钱。这事儿一说,新凤霞当然愿意,但是花玉霞和花金荣的母亲都过来劝,说不能去“撂地”(即艺人露天表演),那样就把地位弄低了,以后人家知道你是“地戏子”,就上不了大戏院,也攀不上有钱的财主老板了。
新凤霞这脾气倔,都混到吃不上饭了,谁还管什么地位,凭本事挣钱就不丢人。于是,她就跟着一群人去“撂地”唱戏,一开始确实热闹,也赚了些钱,总算缓过来了。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收“地皮钱”,也就唱不下去了。
后来,花玉霞的母亲上门来闲聊,就说了:“大轮船上的人,下来就是花钱的,他们专找唱戏的,说是戏子台上站,花钱买票看,戏子台下看,就是花大钱哪!”花金荣的母亲也过来劝说,想让新凤霞也找个轮船上下来的大老板,结成“临时夫妻”。
新凤霞的母亲从来都是有骨气的,当然不会答应。但是,她也知道别人说这话是好意,就没有说话,找理由起身离开,端着盆去打水了。没想到,心里有事儿没注意,脚下一打滑,小腿摔骨折了。
家里本来就没钱了,这下该怎么办呢?花玉霞的母亲又上门了,说轮船上来了个天津大直沽的老板,是新凤霞的老乡呢。然后就劝新凤霞去看看,现在缺钱治病,就不要这么倔了,先把钱弄到手再说。
新凤霞一问,原来这人已经来到了客栈,就在花玉霞的客厅里等着呢。新凤霞思来想去,现在母亲治病要钱,妹妹等着吃饭,还能有什么办法?于是,她就跟着花玉霞的母亲上了楼。
一进门,就见这个老板五六十岁,紫黑脸,瘦高个,穿着长袍,双鬓已经斑白。花玉霞的母亲把人一介绍,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新凤霞心里害怕,就站在那里,不愿意坐下来。因为她知道“一看、二坐、三留住”的说法,自己不坐下,这事儿成不了。那人一看新凤霞不坐下,一边说自己也是天津人,一边说上岸就是为了花钱,慢慢向前走了一步。
新凤霞一看,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嘴里说着:“我看你像我父亲,你是好心人,我是向你求助的……”这人也有些手足无措,赶紧解释说,自己听说有个唱戏的老乡被困在了这里,就是想帮个忙,没别的想法,因为自己以前也在戏班子里当伙计,受尽了欺负,幸好老板的女儿杨金香偷偷拿来一些钱,自己才跑了出来,这么多年就想着报恩呢!
新凤霞一听,自己认识这个人啊!
民国舞女
这人名叫卢顺德,当年在新凤霞二伯母的戏班子干杂活,整天劈柴背煤,很辛苦。新凤霞小时候称呼他卢二叔,还常常拿些馒头鸡蛋给他吃呢。
卢顺德也认出了新凤霞,说这些年在外面跑船,现在也算赚了些钱。新凤霞忽然想到,自己在这屋待久了不合适,于是转身就要先走,结果却打不开门,原来花玉霞的母亲把门反锁了。新凤霞当即明白了什么意思,也是十分尴尬,拼命喊着:“开门,开门!“
花玉霞的母亲开门进来,问道:“卢二爷,您老满意吗?”卢顺德和新凤霞赶紧解释,两人早就认识,新凤霞算是卢顺德的侄女呢,这事儿闹得太尴尬了。解释清楚之后,卢顺德就要给新凤霞一些钱,帮她渡过难关。
新凤霞愿意拿这个钱,但是她说:“我不能接你的钱,二叔能明白吗?”卢顺德当然明白,于是转身把钱递给了花玉霞的母亲,借她的手给了新凤霞。后来,卢顺德又来过几次,看望新凤霞一家人。据说,花玉霞的母亲给卢顺德又找了个女孩,过了一段时间,卢顺德就跟着船走了……
再往后,花金荣的临时丈夫脾气越来越坏。花金荣挨打挨骂,得了重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但继父依然让她想办法挣钱,后来临时丈夫走了,花金荣身体不好,跟着父母回唐山了。
至于花玉霞,一直过着好日子,日本投降后,戏院子改成了舞厅,花玉霞又成了舞女,还是很受欢迎。
新凤霞跟着母亲回到了天津,1949年北京解放后,新凤霞来到北京,组织了凤鸣剧社并担任主演。新中国成立后,新凤霞继续进行舞台创作和表演,获得了巨大成就。
新凤霞回忆的民国时期,底层百姓太苦了,为了吃饱饭,哪还有尊严?所以,珍惜现在的太平盛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