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哈图图门贝勒是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褚英是努尔哈赤第一个大福金佟佳氏所生之子,生于明万历八年(1580年),这时其父22岁。褚英骁勇多谋,能征惯战,军功累累,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正月,努尔哈赤命幼弟巴雅喇、褚英与噶盖、费英东领兵一千,往征东海女真安楚拉库路。
褚英的功绩
此时,褚英只有17岁,但他不畏艰险,“星夜驰至”,取“屯寨二十处”,其余屯寨“尽相服之”,获人畜万余,胜利回师。努尔哈赤以这位尚未成年的长子出征英勇,赐以“洪巴图鲁”的美号。巴图鲁,乃满文butunu的音译,意为英勇。这次出征,是努尔哈赤创业建国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从万历十一年(1583年)以遗甲十三副起兵以后,相当一段时间,主要是努尔哈赤亲率士卒,奋勇鏖战,以身作则,三弟舒尔哈齐与二弟穆尔哈齐参与谋划,随同征伐,一些族人跟从攻战,额亦都、费英东等将领各率士卒英勇冲杀。
从这次出征起,开始进入由努尔哈赤的子、弟、侄等贝勒台吉统兵辖将转战四方的新阶段,虽然五大臣等开国元勋仍是战阵厮杀的主要将领,但统军大权则由汗(亲征)和贝勒台吉直接掌握,这对提高汗的地位,增强汗的专制权力,促进宗室贵族的形成,都发生了相当大的影响。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三月,舒尔哈齐、褚英、代善、费英东、扈尔汉、扬古利率兵三千,往接蜚优城归顺女真,在乌碣岩大败来攻的乌拉一万军队。
此时,舒尔哈齐、褚英、代善各领兵五百,扈尔汉、费英东各领兵二百,纳齐布虾与常书各领兵一百,扬古利的兵数不详。在关系到努尔哈赤盛衰的这次战争中,三位贝勒领兵之数占了金军总数的一半,可见他们在战争中所起作用之大。
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以其“遇逢大敌,率先冲击”,“奋勇当先”,赐其“阿尔哈图图门”嘉号。阿尔哈图图门,是满语音译,阿尔哈,意为计、计谋,图门,意为万,阿尔哈图图门,直译为“万计”,即是智多谋之意,故清人称褚英为“广略贝勒”。
可见,褚英的多谋善断,英勇顽强,为女真国的发展,为汗父势力的增强,作出了重大贡献。
令人奇怪的是,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以后,这位连战连捷的皇长子竟突然消失了,在三部清太祖的《实录》中,再也找不到关于褚英的记载,他有无任职,有何功过,何时去世,是病逝善终,还是战死疆场,或是因罪诛戮,皆无记述。
褚英之谜
努尔哈赤驾崩时,如果褚英还在人世,他是汗之第一位大福金所生之长子,是嫡长子,最有继承汗位的条件,为什么未见其参与汗位的角逐?这些都是人们无法理解的疑问。直到35年以后,《清世祖实录》卷三十七才第一次提到,“太祖长子,亦曾似此悖乱,置于国法”。又过了60年,康熙帝指出:“昔我太祖高皇帝时,因诸贝勒大臣讦告一案,置阿尔哈图土门贝勒褚燕于法。”以后,《清史列传》才简略地写道:“乙卯闰八月,褚英以罪伏诛,爵除。”但“悖乱”为何?“许告”何事?罪犯哪条?皆讳而不述。查看《满文老档》,才了解到此事的真相。
根据记载,可以了解褚英一生的基本状况,即军功累累,立为嗣子,执掌国政,争夺汗权,对父不满,被父斩杀。
第一,功勋卓著,褚英对女真国、后金同的创立和扩展,建立了重大功勋。
他年方17岁,就因出征安楚拉阵路之功而被父汗赐予“洪巴图鲁”之嘉号,26岁时,又因在以少败多的乌碣岩之战中,大显威风,奋勇当先,再被父汗赐予“阿尔哈图图门”(足智多谋)嘉号,被称为“广略贝勒”。
老档一开始便讲到,努尔哈赤自思,“若无诸子”就不能聚成大业,执掌全国之政。这里明白无误地表述了,努尔哈赤的建国兴邦,是与诸子的征战效劳分不开的。此时是癸丑年,即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努尔哈赤已有14个儿子。在这14位皇子中,第十子德格类、十一子巴布海只有17岁,十二子阿济格8岁,十三子赖慕布2岁,十四子多尔衮1岁,这五位皇子在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以前没有军功。
瓜尔佳·费英东
第三子阿拜、第四子汤古代、第六子塔拜、第九子巴布泰、分别在天命十年(1625年)及天聪年间才有出征之记录,而且他们一生皆未立有大的军功。第十一子巴布海虽然此时已有24岁,但未见有出征记录,终生未树军功,且无政绩。这几位皇子很难说是为汗父建国立有殊勋之人。第七子阿巴泰虽然骁勇善战,此时已是24岁之勇将,但见于《满洲实录》之出征记录,也只是于辛亥年(万历三十九年)才与费英东、安费扬古领兵一千往征东海窝集部之乌尔古辰、穆棱二路,俘千余人而回,只是小的战争。
至于被努尔哈赤誉为“爱如心肝之四子”,即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倒都是智勇皆有的贝勒,但阿敏乃舒尔哈齐之子,系汗之亲侄。莽古尔泰此时26岁,壬子年(万历四十年)才“从太祖伐乌喇”。皇太极此时21岁,也是在壬子年始从汗父首攻乌拉:从这些皇子的年岁及出征时间和军功看,努尔哈赤所说助其聚成大业执掌全国之政的“诸子”,虽从表面上看,可以说是已有14位,但真正起了作用的,只有褚英、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四位皇子,还有一位皇侄阿敏,其中特别起了大作用的,只是褚英和代善这两位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尤以褚英更为突出。
第二,立为嗣子,执掌大政。
《清太宗实录》等书皆说,“太祖初未尝有必成帝业之心,亦未尝定建储继位之议”,为皇太极理应继位为汗埋下伏笔,但是,《满文老档》的记载,有力地证明了《太宗实录》的说法是错误的,与历史实际相距甚远。
老档明确写道,努尔哈赤考虑到,“吾若举用长子,专主大国,执掌大政,彼将弃其猵狭之心,为心大公乎!遂命阿尔哈图图门执政”。一则让褚英“专主大国”,再则让他“执掌大政”,三则“遂命阿尔哈图图门执政”,可见褚英确系被汗父立为执政者。老档又写道,褚英这个“秉政长子”对诸弟说:“吾即汗位后,将杀与吾为恶之诸弟诸大臣”。
爱新觉罗·褚英
努尔哈赤斥责褚英过错时也说,“吾不顾国人议论,仍令尔掌政权矣”。这都表明,褚英已被汗父立为嗣子,“执掌大政”,将来汗父死后,他就要继位为汗。
第三,争夺大权。
老档说,褚英个性猵狭,故虐待四弟和五大臣。其实,这不是什么心胸狭窄的问题,而是褚英与汗父、四弟争夺军国大权。所谓“四弟”,是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皇太极,都是有权有势的贝勒。他们辖有大批人丁兵将,经常领军出征,甚受汗父、汗伯父宠信,是汗“爱如心肝之四子”。努尔哈赤幽禁舒尔哈齐以后,各旗皆为他所有。他将一些旗和牛录分赐子侄,使其承受专主,让他们成为牛录之主固山之主。
但是,努尔哈赤握有最高权力,他可以赐予子侄,也可以调换牛录,还可以收回。他这位聪睿恭敬汗是全国之主,是各旗之主,有权惩治或探升各位贝勒台吉。
褚英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权力就没有父汗那样大。褚英奉父之命执政,本身又是第一位大福金所生的“皇长子”和汗位的继承人,亲辖国人五千户,一再领军出征,立有军功,因此,他可以折磨四个弟贝勒,“使其苦恼”。但他毕竟不是汗,不是继父而立的国汗,还只是奉命执政和将来可以继承汗位的嗣子,因而不能如汗父那样握有最高之权和最后决定权,不能支配其他弟弟所有的牛录和固山。
老档载称,褚英说,汗父死后,他将不赐赉财帛马匹与弟弟,他即位后要杀与其成仇的弟贝勒大臣。这正表明,此时奉汗父之命执政的褚英还没有这个权,既不能籍没汗父已经赐予兄弟的财物(实际上也包括国人将士),又无权赏赐大量财帛人丁与弟贝勒大臣,因为此时他还只是汗父赐与他的国人之主,不是全国之主,没有这样大的权,而且他还不能诛杀违命的贝勒大臣,汗父没有把这个权交给他。
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正因为是这样的局面,所以“四弟五大臣”把褚英对他们的施压叫做“虐待”,如果是努尔哈赤,他们就不能这样叫了,他们的生死荣辱,全凭汗之定夺。所以,褚英虽然可以背着汗父“折磨”弟贝勒,弟贝勒却不心服,反而联合上告,如果这些“折磨”是努尔哈赤做的,他们怎敢违命,怎敢上告。
上有全国之主的汗父努尔哈赤,下有势力强大并曾经长期与己平行并列的“四弟”,还有汗父亲自擢用的亲信五大臣,褚英的位子很难坐稳,统治权力受到了很大限制。褚英要想牢固掌握军国大权,万无一失地继承汗位,就必须限制、打击四位兄弟和五大臣,这样一来,就可架空汗父,逐渐掌握全部权力,而这一点,正是四位弟贝勒和五大臣不能接受的。
因此,褚英的猵狭和虐待,四弟、五大臣的联合上告,实质上是褚英与汗父争权,与四位弟贝勒争权,这是一场争夺汗权、削弱旗主权力与反夺权、反限制的激烈的政治斗争。
第四,不满被斩。
四位弟贝勒和五大臣上诉于汗,控告褚英的虐待和封锁消息,不让他们将褚英的所作所为向汗报告。努尔哈赤从万历十一年(1583年)以遗甲十三副起兵,南征北战三十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一个地广人众的强国。他深悉创业的艰辛,更知晓人心难测和权力角逐的残酷无情,怎能容忍长子的如此心态和行径,因而十分生气,对褚英厉声斥责,严加防范。
褚英感到难继汗位,大祸将至,愤怒不平,忧虑万端。但是,褚英是否真的犯下如老档所说那样焚书告天,诅咒汗父、四弟、五大臣,祈愿征战失败,并要在战败之后,不许汗父及诸弟入城等等罪行,那倒不一定。
一则,这是所谓参与诅咒的四名褚英属下人员事后追告,并不是当场捉拿,人证物证俱获,其真实性令人难以完全相信。再则,焚书诅咒只是诅咒而已,其效果并未显现,怎能断定这是确有其事,还是属员诬陷褚英。
努尔哈赤与褚英
三则并未查出褚英有调兵遣将,或暗下毒药,以图谋害汗父及四弟的行为,怎能仅据属人追告之诅咒、祈愿等辞,就将褚英定为欲图弑父杀弟危乱国政的特大罪行,并将其先幽后斩!未免太偏听偏信,轻率处置了。努尔哈赤惟恐“后生诸子引以为例”,故曾一度只把褚英幽禁起来。
这一顾虑确有先见之明,后来这类事例一再出现,过了22年,天聪九年(1635年),莽古济格格属员冷僧机向天聪汗皇太极首告:已死三年的和硕贝勒、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与刚刚去世的亲弟正蓝旗旗主贝勒德格类,以及莽古尔泰之亲妹莽古济格格,“盟誓怨望”,将对皇太极不利,皇太极遂兴大狱,斩莽古济格格及莽古尔泰之子额必伦,将正蓝旗夺为己有。
又过了18年,顺治八年(1651年),逝世只有月余的皇父摄政王多尔衮之属臣苏克萨哈、詹岱,讦告故主死时,侍女潜置帝袍于棺内,以及其他过恶,顺治帝遂追罪多尔衮,削其爵位,籍没其正白旗及人丁财产府第,严惩其亲信人员。可见,对褚英的定罪及惩治,努尔哈赤确实开了一个不应开的坏例。年方36岁骁勇善战的阿尔哈图图门贝勒(“广略贝勒)褚英,就这样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