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相伯
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中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从此李鸿章的大名,被订到了中华民族的耻辱柱上。
然而,世人大多知道李鸿章,却鲜少听说过马相伯。甚至不知,当年正是此人,在那场谈判中,舌战列强,为自己的祖国尽可能地,挽回些许损失。
马相伯,生于国难当头之时,死于国土飘摇之刻。在他100年的有限生命中,他用尽了全身心的力量,只为完成一件事,那便是“振兴中华”。
然而,在他生命的尽头,他却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只是一条狗,叫了一百年,也没把中国叫醒。”是啊,这是一句多么无奈又悲凉的话。
马相伯,出生于1840年,那一年爆发的鸦片战争,向世人昭告了晚清政府的气数。也注定了马相伯,将成长于一个动乱不安的时代。
马相伯
他的家族信奉耶稣。因此,自打他出生起,就接受了洗礼,成为一名天主教徒。与大多数家庭的“严父慈母”不同,马相伯的家庭是“严母慈父”。
马父自幼多病,因此自习医术,到了二十多岁时,身体已经被自己调养得十分康健。
于是,便开馆行医,方便百姓。他为人十分善良,对于那些穷苦的百姓,他不仅分文不收,还坚持送医上门,遇到患有皮癣,疮疖的患者,从来不假手于人,都是亲自动手换药。
父亲的言行在年幼的马相伯心中,种下了善良的种子。成年后,他对于广大穷苦百姓的大爱,大致是源自于此的。
相对于父亲的和蔼,母亲对他就严厉很多。小到餐桌礼仪,大到学问功课,母亲都会严格督促。有时候母亲管得狠了,在一旁的马父都不得不说上一句“你把孩子交给我管管吧。”
然而,马相伯却十分感谢母亲的培养,他在《一日一谈》——我的孩童时代中,曾经亲口说过,“母亲的教育让自己养成了一种“严肃克己”的观念。
八岁,马相伯去私塾读书。但是很快,他就发现私塾这种地方,根本满足不了他求知的欲望。那时的他,喜欢仰望星空,甚至对此十分着迷。有时候,他整晚都会躺在那里看,然后就会有无数个问题跑到他的脑海之中。
比如“月亮为什么有时候是圆的,有时候是弯的?”“月亮是活的吗?”“月亮什么时候会出来?”这些问题,私塾里的老师都无法给他满意的答案。也许,大地方的师傅,知道的会更多?他这样想着。
于是,在十一岁那年,马相伯做出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创举。他拿着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几块盘缠,搭载内河民船,独自从镇江出发,走了十几天来到上海求学。
当年的马相伯可能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行为,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不得不说,很多时候,直觉往往意味着人生最正确的选择。
马相伯便是如此,他来到了徐家汇。进入了一所法国人办的教会学校。在这里,他仿若一颗久旱的干草,终于得到了向往已久的甘露。
十一岁进入教会的马相伯,敏而好学,深得老师们的喜爱。三年后,年仅十四岁的他,就开始在学校担任助教的工作。“教然后知困”这是他在教与学中所总结出来的,在教学相长的过程中,马相伯的知识得以不断地精进。
二十岁时,马相伯开始研究哲学,哲学的“不用之用”,让他明白了人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这对他今后在对待国家生死存亡问题的态度上,有着深刻的影响。
到了二十三岁,马相伯终于明白了“月亮”的问题,他开始钻研天文学。并且在这几年里,他通过一面研究西洋数学,一面研究中国数学,终于找到两者汇通的枢纽。
马相伯与诸位老师
当他有了这个发现后,他对数学的热爱,甚至超过了年幼时对“月亮”的执著。就连做梦,都梦见天花板上到处都是数字。在接下来四年里,马相伯又读完了,教会学校最高级的神学,并且取得了神学博士学位。
并且在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出任了徐汇中学的校长兼任教师。求学和治学的生涯堪称完美。
原本,马相伯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做一个与学问打交道的学者。却没想到,命运却在此时发生了九十度的转弯。
徐汇学校是个教会学校。教会里的洋人,很快就发现,马相伯不仅精通西洋文化,他对中国传统文化更有建树。于是,校方开始担心,马相伯会不会把学生培养成为“异教”。
相对于知识的传播,这些洋人们,更加看重奉教子民的纯粹。于是,校方便将马相伯调往南京,从事翻译数理著述的工作。
这让马相伯心中十分不满,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法国教会那种,将人区分成三六九等的做法,他也十分不愿意苟同。于是,他便请辞了学校的工作。
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平凡的,比如马相伯。结束了学校的工作之后,马相伯于辗转中,结识了李鸿章,他的命运从此便与政治挂上了钩。
李鸿章
李鸿章欣赏马相伯的才华,马相伯亦有一腔精忠报国的热忱。两人一拍即合。从此在李鸿章的谈判桌上,就多了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幕僚。
时值八国联军侵华,而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却连军饷都筹措不出来。在李鸿章的推荐下,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马相伯的身上。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在美国走了一圈之后,凭借过人的才华,和高超的谈判技巧,居然筹措到了5亿大洋的经费。
满清政府震惊了,对于脑满肥肠的他们而言,这个数字简直惊为天人。
在慈禧看来,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这件事情,那就是马相伯被列强收买了,他一定是叛国了。
于是,筹集来的5亿大洋被束之高阁,马相伯被搁浅使用,甲午战争因军需匮乏而失败。一系列的操作,无不标榜着满清政府的昏庸、腐败和无能。
在《辛丑条约》的谈判桌上,即便马相伯使出了浑身解数,所提的,也无非是少赔点银子,少分点土地。然而,无论多少,哪怕是一分钱的赔付,一寸地的相让,也足以定上“卖国”的罪名。
马相伯与列强谈判
从一名教书先生,沦落成为人见人骂的“卖国贼”,甚至连自己的母亲也误解了他,马相伯的心中无限伤怀。
面对政府的昏庸无能,马相伯感觉自己徒有一身才华,却毫无用武之地。即便如此,他依然跟随在李鸿章左右,希望将飘摇不定的中国拽回正轨。
然而,一个王朝的没落,岂是他一人之力,就能扭转的。两件事,让马相伯看清了晚清政府的结局,他从此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官场。
其一是,高丽朝贺使臣,赵某。曾经对马相伯描述过,高丽每年朝贡中国,高丽参一千斤,白银三千两。
然而,使者到了北京,却根本见不到皇帝的面,所谓朝见,不过是到了宫门口,对着皇上所在的方向拜一拜罢了。
赵某在高丽是颇有影响力的人物。而作为使者的他,却身受如此待遇,怎会有什么好感。满清政府如此夜郎自大,至死不悟。
让马相伯看到了他们那不可一世的高傲背后,是无可救药的昏庸。
马相伯和孙女
更让马相伯痛心的是,面对内忧外患的国家,满清政府上至王宫贵族,下至士大夫,却终日无所事事,闲耍游荡,甚至在戏园子过生活。
他们所有的知识都是从折子上学来的。就连慈禧夸奖他的勇将,都能说出“你是我的黄霸天”这样可笑的话来。
面对这样的政府,马相伯最终明白了,空有一腔热情是拯救不了这个日趋衰败的国家的。这个国家缺的是精神脊梁。
于是卸任后的马相伯,在他人生的花甲之年。毅然签下了一份协议。“愿将名下分得遗产,悉数捐出,捐献之日,永无反悔。”
这份捐给上海基督教会的钱,就是用来筹建“震旦大学”的。马相伯希望通过教育的力量,改变一个民族的命运。为此,他捐钱办校,并且提出了震旦大学的校训为“崇尚科学、注重文艺、不谈教理。”
马相伯与学生
在这所大学里,马相伯打破了许多传统的教学方式。他给学生教授英文,不再使用传统的简陋英文教材,而是精心选择渗透了西方智慧的文章,并且还向学生传授了自然拼读法,使得他们在达到一定的积累后,就可以依靠拼读自学精进。
在数学上,他也不再仅仅教授学生怎么算,而是将原理一并讲透彻,这样下来,学生不仅仅知道怎么做,而且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真正达到了举一反三的效果。
在开办震旦大学之初,很多教会里的洋人都在一旁看热闹,他们不相信,就这么一个中国老头儿,能办出来一所大学。
然而,随着学生数量的与日俱增,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马相伯培养出了一个又一个有着巨大潜力的学子,开始心慌了。
在招收学生的问题上,马相伯的思想与教会更加不同。教会只愿意招收青年学子,而马相伯则不然,他觉得不仅年轻人需要教育,在当时的中国,中年人,甚至老年人只要愿意学习的,都可以接受教育。
马相伯石碑
这些办学理念和教育方式的不同,使得教会对马相伯十分不满,他们出手干预,将马相伯从学校架空,逼迫他离开学校。
学生们立刻意识到,失去马相伯的“震旦大学”已经不是原本的“震旦大学”了。于是将近百余名学生一起签字联名,要求退学。
看着一百多名无学可上的学生,马相伯十分感动,他不顾年事已高,又开始多方联络,积极奔走。66岁高龄的他,又筹款办起来了“复旦大学”。
著名气象学家竺可桢、北大校长蔡元培、数学家胡敦复,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人,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即便是如今,复旦大学也是多少莘莘学子梦中追寻的圣地。
马相伯用他全部的心血和精力践行着“科教兴国”的道路。缺钱,他就去筹钱,缺先生,他就亲自去任教,他所想所做的,无一不是在唤醒当时的中国,挺直脊梁,奋勇救国。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此时的马相伯已经是97岁高龄。看着中国吃紧的战事,他忧心忡忡,打仗是需要消耗很多物资的,而当时的中国明显已经是破败不堪。
马相伯
马相伯没有犹豫,他拿着纸和笔走上了街头,卖字救国。一个字卖50,一副对联卖100,他就这样,不停的写。
世人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支撑这位古稀老人去完成这些事情,甚至更难想象,这位老人,居然靠卖字给国家捐出了10万元的军需。
然而,一人之力终究难以挽回破败之势,战事上的节节败退,致使马相伯等人不得不转移至越南凉山暂时躲避。
此时的马相伯,已经完全无能为力了,他只能躺在那张病床之上,哀叹着祖国和人民的命运。1939年,马相伯临终之际,他依然挂怀着心中的那片故土,无奈留下了最后的感慨“我只要一条狗,叫了100年,也没有叫醒中国。”
这位精通八国语言,抗战救国,开辟中国教育领域新篇章的老人,终于闭上了他劳累已久的双眼。致死,难以瞑目。
马相伯
100多年过去了,我们收复了香港和澳门,我们的祖国日益繁盛。
在2021年3月18日的中美谈判桌上,中国外长杨洁彪,面对嚣张的美帝国主义,没有丝毫惧色,掷地有声的向他们甩出一句话“美国,没有资格在中国面前谈实力。”
“江山应犹在,我辈更自强”。不知道百年后,中国在谈判桌上的这份气量,是否能够告慰已故老人的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