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起:陆小曼、林徽因、张爱玲
如果要在脑海中勾勒民国经典女性的形象,她们肯定会是风华绝代的林徽因,风情万种的陆小曼,又或者孤傲凉薄的张爱玲,这些独特而优异的女人,在历史厚重的尘埃中依然散发着迷人的光芒,但这些,终究是因为后世具象的定义而被大众熟知的名字,而关于同样生活在那个年代的孔二小姐,我们却很难用简单的词语来准确形容,她出身名门,却绝非传统的大家闺秀;她顽劣成性,又并非一般的纨绔草包;她“妻妾成群”,最后却孑然一身,关于她的描述,好像任何脸谱化的表达,最终都难逃固化的臼窠。
孔家有女初长成
宋霭龄与孔祥熙(孔二小姐双亲)
1919年9月5日,孔令俊出生,其父亲是后来国名政府的财政部长,大名鼎鼎的孔祥熙,母亲是民国最具影响力的女性——“宋氏三姐妹”的大姐宋霭龄,孔令伟是家中次女,因此被成为孔二小姐。
宋氏三姐妹:宋霭龄、宋庆龄、宋美龄
后来的孔家位列民国“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之一,标准的名门望族,而彼时的孔祥熙尚未发迹,正处于为谋求政治发展而四处奔波的关口,宋霭龄有留洋的背景,封建的礼教观念自然也淡泊的多,童年的孔令俊因此并未受到太多来自家庭的教导和约束,这多少也为日后其桀骜怪异的性格埋下了伏笔。
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代表人物,左起:蒋介石、宋子文、孔祥熙、陈果夫
孔令俊在孔家四个孩子当中,无论外形还是个性都最为特异,长相和爹妈相似之处甚少,举止作风也远不似千金小姐,虽然天资聪颖,却不爱读书,从小喜爱舞刀弄枪、钟情骑马射击。奇怪的是,这样非主流的二小姐,却偏偏在孔家众多孩子中,最得小姨宋美龄的欢心,还经常夸赞“令俊天生豪放,女生男相,很像我”。
孔二小姐——孔令俊(后改名孔令伟)
我们知道,宋美龄终生未能生育,她对姐姐的这个二女儿,有种特殊而复杂的感情,也许是未能释放的母爱找到了寄托,也许是外甥女的身上有自己当年的影子,总之,权势倾天的宋美龄,对孔二小姐似乎有种超乎普通亲情的钟爱。
出身在优越的家庭,在飞扬跋扈的年龄缺乏应有的指导与管教,名门望族的背景,不仅没有成为现实的约束与羁绊,反而成为滋养桀骜与嚣张的温床,总统夫人宋美龄的偏爱与宠溺,更加成为其肆无忌惮的凭恃,童年的一切,都成为孔二小姐浑身带刺、周身逆鳞的根源。
反性别的着装打扮
童年的孔二小姐与蒋介石宋美龄夫妇
孔令俊十二岁时,不小心生了疥疮,正好被来家做客的小姨宋美龄发现,看着小姑娘长发披肩,长裙落地,大夏天浑身生疮还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宋美龄心疼的责怪姐姐,同时,做出了一个后来影响孔令俊一生的决定——她命令孔二小姐剪掉一头长发,脱去女装,换上衬衣短裤,俨然一副“假小子”的打扮,甚至到后来孔令俊有意识的想换回女装,宋美龄也没有答应,孔令俊一怒之下,回到房间将所有属于女孩子的衣服全部撕烂,以发泄心中的不满,但无论起因如何,内心是否愿意,最终的结果是孔二小姐从此开始以男装示人,并将这种反性别的打扮持续终生。
这种童年时期强迫性的反性别着装,不但会造成年幼的孔令俊潜意识里对性别认知的偏差和混乱,更严重的,还会留下难以治愈的心理障碍和精神创伤。
后来我们知道的,关于孔二小姐种种在世俗眼中所谓的离经叛道,言行举止如何的惊世骇俗,固然有其家庭和性格的原因,但我们不可否认童年阴影对其人格养成所带来的巨大伤害。
“幸福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很不幸,孔二小姐就属于用一生治愈童年的后者。
恶名远播的“二先生”
随着北伐战争的胜利,国民党定鼎中原,蒋介石声誉日隆并逐渐走上权利的巅峰,孔祥熙投靠了国民党总裁的妹夫,开始在民国政府的财政系统崭露头角,而南京城,从此也多了一个梳着油亮背头,一身西装革履,手拿折扇,嘴叼雪茄横行于闹市,人人闻之色变的孔家二小姐。
宋美龄与男装打扮的孔二小姐(右)
家族的日益显赫,让原本性格乖张,行事怪诞的孔二小姐更加失去克制与羁绊,姨父此时已君临天下,民国最有权势的女人正是最宠爱和袒护自己的姨母,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也实在找不出低调的理由。
现在流传众多的关于孔二小姐匪夷所思的故事,包括身为女性却要求别人称呼自己“二先生”,不仅“娶”了几房姨太太,还为了女人四处与男人争风吃醋;包括为了让自己的宠物狗有个座位,将《大公报》老报人胡政之赶下最后一趟香港回重庆的飞机;包括在重庆中央公园和同样是二世祖的龙绳曾(云南王龙云的二公子)拔枪对射,包括在街头飙车,被执勤的警察拦住后暴怒开枪杀人,扬长而去……
身着长袍,雌雄莫辨的孔二小姐
这些零碎的片段,汇聚在一起,逐渐勾勒出了孔二小姐完整的轮廓——专横、霸道、无法无天的性格,配合反性别的着装打扮带来的感官冲击,这个穿西装的女魔头,恶名开始远播。
孔二小姐绝非善类,这种市井之中形成的共鸣,演化成了当时在南京流传甚广的一句话——“你不要神气,当心出门遇到孔二小姐”,这种颇具揶揄意味的提醒,反映了当时南京市民对孔家这位“混世魔女”避之唯恐不及的心态,可笑的是,上一个让江东父老如此胆战心惊的人物,恐怕还要追溯到1700多年前的三国时期,逍遥津一战后,让东吴小儿不敢夜啼的张辽张文远。
混世魔女的另一面
如果我们将孔二小姐简单想像成嚣张跋扈的纨绔恶少,鱼肉乡里的混账草包,恐怕太过于草率,反性别的着装包裹之下,是孔令俊善于察言观色的内心和遗传自父母的,对商业极度敏感的头脑。
据杜月笙的七公子杜维善口述的《我的父亲杜月笙》一书中记载,民国时期,蒋介石、宋美龄与杜月笙之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但蒋显然不会亲自去杜府,也不可能贸然召见杜月笙,两边都碍于身份,很少直接见面,而孔二小姐就成了蒋、杜之间的联系纽带和传话人,因而频繁的出入杜府。除了孔二小姐远非我们想像的那样简单,我实在没有任何理由相信,蒋、杜这样当时整个中国最顶尖的人物,会将这么重要的中间人角色,委托于一个暴虎冯河之辈。
抗战最艰难的1943年,宋美龄以蒋介石代表的身份访美,在美国国会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第一夫人高贵优雅的东方气质,征服了大洋彼岸的美国人,那篇著名的演讲更是激起了美国民众对抗战的关注和对中国的同情,但很少有人知道,宋美龄的英文演讲稿,却经过了同样精通英语的孔二小姐细心的雕琢与润色,宋美龄访美的幕后高参和动辄暴起伤人的恶女,两种反差巨大的身份,却不可思议的在孔二小姐身上达成了统一。
台湾时期的蒋介石、宋美龄与孔二小姐
国民党内战失败后,孔二小姐没有随家人远赴美国,而是陪同宋美龄来到台湾,历史到这里再也没有她胡作非为的记载,在陌生的土壤之中,在战败的阴影之下,依然男装的孔二小姐颇为识时务的收敛了往日浑身的逆鳞,转而在经商致富上,展现出了来自家族的优良基因,依靠官商的背景在经济领域大发横财,1975年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的孔二小姐,已经成为了台湾屈指可数的高档酒店——圆山大饭店的总经理。
孔二小姐经营的台北圆山大饭店
所以,我们现在仔细回顾那个时常出现在宋美龄身边,身着男装、表情严肃的小个子“随从”——孔二小姐,宋美龄对她的特殊偏爱并非都出自于亲情和血缘,孔令伟对姨母的体贴照顾、察言观色在两人相处的漫长岁月中已经让宋美龄产生了依赖。
1994年,民国最嚣张的女人——孔二小姐,在孤独中走完了自己七十五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