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3年3月19日,对太平军来说,是一个有重大纪念意义的日子。这一天,经过六天激战的太平军终于攻克了清统治南方诸省的中枢重镇南京城。紧接着,太平军又取得了两场胜利:攻克镇江、扬州。前者,正当长江和运河交汇之处,
“西接石头(南京),北距广陵(扬州),而金(金山)焦(焦山)障其中流,实天设之险。自金口抵石头,凡二百里,高岗逼岸,宛如长城,未易登犯;由金口而东至孟渎,七十余里,或高峰横亘,或泥淖洲渚,所谓二十八港者,皆浅短难行”,自春秋时期以来就是兵家
必争之要地。至于镇江的邻居扬州,不仅是当时最富庶的城市,还是南北漕运的必经之地,称其为京杭大运河的咽喉命脉毫不为过。检索史料,中英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后,英国迫使清廷签约的一大杀招就是在长江口造成了“控遏镇江、威逼扬州、南京”的战略态势。那么,太平军制造的这种战略态势又给了清朝统治者怎样的震撼呢?
清朝人李汝昭在其著作《镜山野史》中记载了从京城逃亡的安化县举人杨春旂的这么一番言论,“粮道不通,京师震动,部内部外官僚送回家眷,闲员学士散归大半,京城一空。只有近京之地,由海道运粮不多,故京城米价八十余文一斤,油盐柴炭,贵不待言。”总而言之,面对粮道被切断,京城物价飞涨的严峻局势,清朝统治集团已经处在了分崩离析的临界点,就差太平军的重力一击了。然而,太平军却没有抓住这个千载良机,反而将大部分军力投入到了新都天京城的设防工作。尤其是清军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的兴建,更是令紧急抽调兵马与之抗衡的太平军暂时忘却了北进事宜。待到太平军于两个月后腾出手来,清军已经对江北做出了一定的防守。即使如此,太平军的兵锋仍然十分锐利。
太平天国北伐图
史料记载,当时淮河以北活跃着多股“捻军”。在这些捻军的人力、物力以及情报工作的支持下,自五月十三日由浦口登岸的太平军北伐部队仅用了月余时间就打到了豫东重镇归德。从太平军的作战意图来看,他们是打算从归德附近渡过黄河前往山东。那一带,活跃着多股捻军以及以各种形式起义的农民军。吸收他们,一则可以补充军力,二则可以利用他们熟悉风土人情的先天优势,更有力地打击清军。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京杭大运河有一大段途径山东,因往来贸易养成的富庶之地数不胜数,可为太平军提供充足的物资。然而,出乎太平军预料的是,归德附近渡口的大小渡船早已被清军收缴烧毁。没奈何,太平军只好沿河西上。
太平军北伐
史料记载,太平军自六月十五日自归德撤围后,其行军路线是沿着黄河而进的。总体来说,是伺机渡河。但是,清军有了刘家口的经验,始终未给太平军机会。二十六日,太平军抵达巩县后,才从船夫获取了船只渡河。然而,随着北伐军持续作战,军中物资也日渐不足。尤其是谷米的紧缺,更是让习惯食米、不喜北方面食的北伐军核心部队两广老兵遭遇无法规避的生活难题。为了补充物资,太平军渡过黄河后,乃对黄河以北的重镇,“储银无数,枪炮火药皆足”的河北镇总兵驻地怀庆发动了两个月的攻城战。兵贵神速,太平军既然在短时间内打不下怀庆,为何不果断地放弃围城?对此,史学家没有从太平军方面找到可以解释的材料。但是,从清军抓获太平军哨探的供词中,却发现了“林凤祥志在破城固守,以待南援”之语。谁知道,援军没等到,却等到了清军主力。攻城不克的太平军自感无力突破清军在新乡一带的主力,遂再次绕道,其路线是经山西入河北。
当时,京畿一带地主武装云集,仅饶阳一县便聚集了万余乡勇。不过,由于清朝正规军力量的薄弱,按照太平军倏忽不定的战法,突破这些团练和战力不强的清军之阻挡也并非不能做到。然而,太平军在抵达今石家庄藁城一带后,却并未径直北上清军防守力量薄弱的保定,而是转而东去沧州,继而沿南运河北上抵达了天津的静海和独流一带。史家在研究太平军北伐作战时,对此很是不解。直到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发布京师所藏京城巡防处档案中的《李开芳供词》,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在从天京出发时,接到的命令就是到“天津扎住”。这一扎住,就足足耗去了三个月。期间,太平军也对天津发起了几次攻击。但是,由于这一年河北地区大雨,地势低洼的天津囤积了大量的积水。再加上天津团练武装倾家支援军资构筑要塞,使太平军的几次攻击多以受挫告终。这也表明,清军在天津一带的兵力得到了不断地加强。实际上,在太平军扎住天津待援的这三个月,清军的确拿出了看家的本钱。据载,在清廷新设立的京城巡防处的统一调度下,专门对付北伐军的清将僧格林沁以及胜保手中的兵力被加强到了6万余人。同时,为了防备北伐军奔袭京师,清廷又从各省调集重兵、组织团练。《成防纪略》说,在清廷的多番补充之下,当时北京城的驻军已达到了11万6千385名。加上新抽调的察哈尔、蒙古、宁夏、热河、吉林、黑龙江等地的万余马队,其人数已经超过了12万。此外,为了防备南京方面的太平军继续派兵支援北伐军,清廷还在江淮以及鲁豫一线部署了重兵防御。于是乎,随着时间的推移,深受北方严冬摧残的太平军在兵力和装备渐渐处于了下风。
1854年2月5日,太平军迫于形势,果断率军南撤。从太平军南撤的作战情形来看,北伐军并不是要真的南撤,他们的真实意图是接应北上的天京援兵,然后再合力继续北伐。于是乎,待其撤到今沧州东光地区的连镇后,和林凤祥齐名的北伐名将李开芳趁清军合围未紧,乃在密探的引导下率兵南下接应援兵。不过,李开芳不知道,他们期盼的援兵早在密探抵达连镇之前就被清军击溃。他这一走,顿使林凤祥手中的强悍之兵锐减。不仅如此,在林凤祥等待李开芳和援兵时,清军已经完成了对连镇太平军的合围。不过,鉴于太平军战术灵活,领兵的僧格林沁对彻底消灭林凤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见闻琐录》记载,正在僧格林沁愁眉不展的时候,军营外来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童生。他见到僧格林沁后,先是献给他一张连镇的地图,然后又告诉了他剿灭连镇太平军最好的办法是用长壕和土墙围困。为了避免太平军发觉,老童生在临走时还嘱咐僧格林沁筑墙的时候要由远及近的修筑。
清朝档案所藏的太平天国北伐军连镇被围图
史载,“起工时,贼探知,果笑僧王无智谋,筑此何益?不十日工成,贼见四围无逃路,始惧,屡屡冲突,欲窜出,而僧王以可窜之路,用重兵守之,不能窜。数月粮尽,杀马而食,贼心慌乱。”入夏,见太平军仍然坚守,清军又生一计:趁雨季,截断运河之水灌入地势低洼地连镇。入冬,太平军粮食开始短缺,
“各军先杀骡马,次煮皮箱刀鞘充饥;或掘沙土中马齿苋、当归,一切野菜者;亦有剥榆树,取皮研末,造作面食者。“
在此绝境下,太平军有些士兵动摇了,纷纷逃出连镇投降,北伐军势力益弱。1855年3月7日,清军见北伐军无力再战,遂发起总攻。身受重伤的林凤祥见大势已去,果断服毒自杀。僧格林沁怎能错过生俘敌首的大功,遂调来了技艺精湛的医师治疗。史料记载,林凤祥被清军救活后,立即便被押送到了京师。近有文章曰:
“
林凤祥被押入京师后,咸丰皇帝曾亲自登上午门城头观看,当僧格林沁领兵押解着囚车到了午门外的金水桥旁,咸丰皇帝看清楚了,不过是个中等个子的江南汉子,既不魁梧,也不雄壮,文绉绉的,完全就是一个教书先生模样。”
从内容来看,这是经不起推敲的。因为僧格林沁并没有亲自押送林凤祥进京。在攻破连镇之后,僧格林沁便马不停蹄地赶去高唐围剿李开芳了。
押送林凤祥进京的,是侍郎瑞麟、总兵经文岱。老实说,不仅是这段文章的真实性存疑,就连林凤祥的那份402字的《供词》之真实性也值得怀疑。要知道,林凤祥被杀于菜市口时,是极其坚强的。按照时人李桓所载,刽子手
“刀所及处,(林凤祥)眼光犹视之,终未尝出一声。”这样的人物,怎会在《供词》中将太平军称之为“贼”呢?
参考资料:《见闻琐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