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状元岑彭搬兵归来，要与汉军决一死战，夺回棘阳关。两方面在树林外摆开阵势，大战了起来，金枪将邳彤二战岑彭，王伦也和苏龙都在一起。
他四个人正在这里拼命死战，在西边不远有片树林，只听那树林子里面有人一声喊嚷,这一嗓子好像半悬空中打个霹雳相似:“岑彭娃娃,休得逞强!”
随着声音,跑出一匹马,马上这人长得凶若瘟神,猛似太岁,一身青铜盔甲,豆青战袍,胯下一匹青煞兽,掌中一口三停锯齿飞镰刀。
刘秀用手指着此人向将士儿郎说:“你们快看,这就是孤家的马王兄,武瘟神马武马子章。”汉军将士儿郎听说来的是武瘟神马武,都知道他大闹武科场扬名天下，所以目光集中全都看着马武。
这马武人疾马快,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大声喊嚷:“岑彭娃娃,俺胡阳马武来取尔的项上人头!”苏龙见马武来势凶猛,舍了王伦摆大刀向马武便砍。
马武用刀一搧,苏龙往回撤刀之际,马武大刀一变刀花儿,将苏龙砍于马下。汉军中上至元帅,下至士卒,见马武与苏龙一合未走,苏龙便尸横马下,无不惊服。
马武又奔岑彭,王伦见马武来了,便叫住邳彤,单看马武战岑彭胜负如何。书中暗表,这马武自从带着朱鲔、胡殷、何仁、何义、陈本、曹宜、王凤、王匡下了夷丘山,直奔棘阳而来。
中途路上得着报告，岑彭将棘阳关失守,只落得匹马单刀逃走了。马武听说岑彭打了败仗,丢了棘阳关,心中虽然痛快,可是心里也犯难。
因为他本想下山之后捉住岑彭,这下子无功可立了,他不免大失所望,便在中途路上安了营寨。马武派喽啰兵打探王莽军队的动静,有了机会再去立功。
如今岑彭和苏龙率兵杀来,喽啰兵探明了回禀马武，马武就带着朱鲔、胡殷这八个人赶来了。
隔着树林子就听见了喊杀之声,马武带着八位寨主进了树林子,暗地里观瞧阵前谁输谁赢。马武觉着自己在武科场内跟岑彭比试过,岑彭决不是自己的对手。
今日不动手便罢,动起来手准能赢得了他。等到往阵前一看,岑彭正跟邳彤动着手,刀法比当初大有进步。
马武一想,对了,当初岑彭是个练把式的,没有跟人真杀实砍过,更没见过大敌;如今的岑彭经验也有了，阅历也有了,怎会不比当初强呢?
我马武要出马未必能赢得了他，可若不出马,八位寨主定要藐视于我。哎,身为武夫，不到大战场不成名，我何必思前想后，倒要看看岑彭成还是我马武成。
马武有了主意,这才高声喊嚷,出得林去,未走一合先斩了苏龙,然后与岑彭双刀并举杀成一团。
马武施展平生所能,要杀了岑彭立威建功;岑彭也仗着自己的能为,要杀了马武出出胸中的这口恶气。这两个大将在疆场厮杀,两军阵内的兵将全都看出神了。
马武一见十几个回合未能取胜,心中佩服岑彭的武艺;岑彭因为杀了十数个回合没赢了马武,心中着急。
杀着杀着,岑彭忽然看见刘秀单人独马立于阵前,直着两眼看他二人冲杀,身旁左右无人保驾。
岑彭心中暗想:要杀马武是不容易办到的,要是去杀刘秀,管保刀到人头就得落地。我要是把刘秀杀了,回到长安见了王莽，有杀刘秀之功,足可以折去丢关之罪。
岑彭想罢,拍马直奔刘秀,高声喊嚷:“妖人刘秀你哪里走!”刘秀见岑彭扑奔自己,吓得圈马就跑。岑彭催马如飞,在后面是紧追不放。
马武忽见岑彭舍了自己,心中纳闷:这岑彭怎么不战就走了呢?等看见岑彭扑奔了刘秀，可把马武吓坏了，因为刘秀身旁无人保驾。
他立刻催马追上前去,大呼大喊:“岑彭鼠辈,尔往哪里走!”岑彭连头都不回,只是苦苦地追赶刘秀。刘秀慌不择路,没回队内,往东南跑去。
岑彭追刘秀,马武在后边追赶岑彭。这三个人正往东南跑着,忽见从东南来了一辆棚车，刘秀催马往车后便跑，刚绕到车后,岑彭的马就追到车前了。
车上的车把式将棚车停住,然后把车帘儿一掀,车内有人冲岑彭喊喝一声:“我儿岑彭休得无礼!”岑彭往车内一看,车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生身之母。
岑彭吓得忙把坐骑勒住,甩镫离鞍下了马,仓啷啷,大刀撒手扔在地上。他用手一撩鱼褟尾,屈膝跪倒在地。
书说至此，需要简单交代几句。《东汉演义》这部书里有三个孝子,头一个是姚期,第二个是岑彭,第三个是吴汉。
还有三位贤母,头一位是姚期的母亲，二位是岑彭的母亲，三位是吴汉的母亲。姚期孝母之事前文书已然表明了，现在就说说岑母。
岑母杜氏,自从岑彭不辞而别,就非常恼火,恨岑彭不该贪图功名富贵到长安城赶考。后来岑彭中了武状元,王莽用为棘阳关守将。
杜氏老夫人看儿子不明大义,不知道择明主而事,扶保了逆臣王莽,吃了奸臣的俸禄,几乎气死。
老太太不等岑彭来接,就跟家人说:“自己养儿,家教不严才有这事,对不起娘家兄弟。我另找个住处,搬走不见外人也就是了。”
老太太走后把杜颜急坏了，派人各处寻找，也没把岑母找着，杜颜急出一场大病来。杜颜在家中养病的时候，岑彭就上任了。
岑彭到舅舅家中探望,甭说杜颜有病,就是没病也不能见他呀!直到岑彭与汉营的兵将开仗的时候,杜颜的病才好,也把岑母找着了。
杜颜还要把岑母接回家中,岑母不愿意来。杜颜便经常叫杜茂去看望他的姑母。岑母是怕有人禀报刘秀,岑彭的武艺是跟杜颜学的,要是那样,杜颜也有教养不严之罪。
所以老太太要到刘秀的大营面见汉太子请罪,把杜颜的好处及人品都表明白了,然后自己一死，叫岑彭落个不孝之名,看他在天地间怎么存身!
故此，岑母怀中带了一把尖刀，叫家人到杜颜的家中套了辆车来，老太太乘坐棚车直奔汉营而来。
正赶上岑彭、苏龙与汉兵开仗,那杜茂年岁不大,眼力好,他一回头看见自己家的车子,杜茂就问杜颜:“爹,咱家的车干嘛来了?”
杜颜一看果然是自家的棚车,就说:“不好,你姑姑来了!”邓大帅为人机警,听杜颜一说,就知道是岑彭的母亲来了。邓禹知道，岑彭如果从阵上逃走,将来必是大汉朝的劲敌。
邓禹悄悄地跟刘秀说:“千岁,您到阵外观敌,想办法引岑彭到那辆棚车前,车上坐着岑彭的母亲,看她怎样。”
刘秀是个聪明之主,立刻会意,出了大队在阵前观战。岑彭也是糊涂,要是没有别的意思,刘秀焉能在险地呆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岑彭要杀刘秀,才被刘秀引到了棚车前。
岑彭的母亲一掀车帘,见头里跑的这匹马上坐着一个人，此人是一身的玉服,就猜着准是汉太子刘秀，后面追赶刘秀的正是儿子岑彭。
岑母顿时勃然大怒,喝道:“岑彭,老身在此,你还敢无礼!”岑彭勒马一看,棚车内坐着自己的生身之母,他也顾不得后边有马武要杀他了,翻身下马,把刀也扔在了地上,跪倒磕头,口称:“不孝儿岑彭拜见娘亲。”
岑彭这时心里想，自己自从离家奔长安赶考到如今已经快两年了，不仅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也不知道娘到哪里去了,今天可见着母亲了。鼻子尖儿一发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岑彭这份儿难受,如同万把钢刀扎于肺腑,真是至亲者莫过母子。母亲对孩子那种慈爱的心理,是笔下形容不尽的。
却说马武正在追赶岑彭,忽见岑彭下马扔刀,跪在地上。他心说:这时我要是过去一刀把岑彭劈为两半,够多容易啊!
马武手持大刀，人疾马快，来到岑彭的背后,正好听见岑彭说:“不孝儿岑彭拜见娘亲。”马武这才知道车上坐着岑彭的母亲。
马武心说:我看看岑彭是个孝子不是。如若是个孝子便罢;倘若是个逆子,俺马武就杀了他岑彭。如果岑母无儿,我马武情愿替他岑彭奉养娘亲。
于是马武在岑彭身后举着大刀瞧着,就听岑母问岑彭:“岑彭,我来问你:你为什么不跟老身禀明,竟敢背着你舅舅私奔长安前去赶考?”岑彭说:“娘啊!孩儿是一时糊涂,受人愚弄,才误人长安赶考。”
老太太说:“你错保了奸臣王莽还不算，汉太子殿下兴兵讨贼,汉兵来到棘阳关,你不知弃暗投明献关投降,还敢抗拒仁义之师,与汉营的兵将苦苦作对,是何道理?”
老太太一句接一句说得岑彭闭口不语,低头无言。老太太说:“岑彭,老身的话你听吗?”说着话，她从怀里取出尖刀来在手里拿着。
老太太的意思是岑彭如果不听自己的话,便用尖刀自刎。岑彭吓得忙说:“请娘吩咐,孩儿听从。”
老太太说:“你先到汉太子千岁的马前领罪,如果千岁说你扶保王莽与汉兵作对,其罪该杀,你就低头受诛;如果汉太子殿下能够赦你无罪,你就跪在马前投降,给千岁报效。”岑彭说:“遵命。”
岑彭立刻站起身形,来到刘秀马前跪倒磕头,口称:“罪臣岑彭奉母命前来领罪。臣附莽抗拒汉军,望千岁治我岑彭之罪。”
刘秀甩镫离鞍下了马,用手往起相搀,岑彭不敢起来。刘秀说:“孤家看在贤母的份儿上赦你无罪。”
岑彭磕头谢恩,又说:“蒙千岁赦我无罪,岑彭遵母命愿在汉营当差出力报效，望千岁施恩收留录用。”
刘秀说:“孤家带你回营,命邓元帅收留于你。”岑彭磕头谢恩,然后站起身形在旁边侍立。岑母也下了车,她走到刘秀面前口称:“岑门杜氏拜见千岁。”
刘秀作揖还礼说:“老伯母免礼，孤不敢受礼。”老太太说:“我儿岑彭年幼无知,抗拒义师,论罪当斩。蒙千岁之恩赦免无罪,并留在麾下录用，此恩此德无以为报。”说完又给刘秀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形。
马武见岑彭奉母亲之命归降了大汉,心中高兴,挂刀下马,来到刘秀面前跪倒施礼说:“俺马武拜见千岁。”
刘秀还礼,用手搀起说:“马王兄,自从菩提岗一别,今日才得相逢,卿家你从何处至此?”马武说:“俺从夷丘山来。”刘秀问:“你到夷丘山干什么去了?”
马武道:“因为老儿王莽跟俺作对,天下关津渡口、各郡各县画影图形捉拿于我，我就到了夷丘山,坐了第十把金交椅,当了十寨主。”
刘秀说:“唉，孤家到夷丘山去请九寨主王伦的时候，见众位寨主打手势说十寨主、十寨主，孤家不知道十寨主就是你呀!如果知道是你，孤家早就把你请下山来了。马王兄，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马武说:“不是。俺听说王伦受了箭伤,带着山中八位寨主和三千喽啰兵下了夷丘山,本想到棘阳跟岑彭决战,没想到岑彭失关而去,俺因无功可立,未到营中拜见千岁,在这东边扎下营寨。今天听说岑彭来了,俺才赶到,特为给千岁出力。”
刘秀点了点头说:“马王兄,孤家得给你们二人引见引见。”马武说:“不用引见,我早就认识他,他叫岑彭,我们早在长安武科场就见过。”
刘秀说:“如今岑彭已然扶保孤家，你二人应该尽弃前嫌,同心协力，为孤家恢复疆土。你们两个人对施一礼，谁也不准怀恨谁，以后还得多亲多近。”
马武说:“谨遵千岁之命。”然后他跟岑彭说:“俺马子章有礼了。”岑彭也施了一礼。马武又过来给岑母施礼,他向来敬重老人,岑母忙答礼相还。
几个人净顾了说话啦,两方的人马早就冲杀在一处了。王莽的这万数儿郎见主将阵亡,军心大乱,不战自溃。
汉兵冲杀过来，一路大杀大砍,只杀得莽军东倒西歪,横躺竖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邓大帅追杀一阵然后回兵,马武保着刘秀,岑彭陪着母亲来到汉兵大队之前。
刘秀跟邓禹说明了岑彭奉母命归汉之事，大帅县为喜悦。马武给大帅行完了礼,岑母带着岑彭来到元帅马前，母子二人给元帅施了礼,岑母又叫岑彭给一干诸将陪礼,然后岑彭又给舅父杜颜磕头陪礼。
杜颜见岑彭降了大汉,心中非常痛快,舅舅外甥也就和好如初了。邓大帅派人先将岑母护送回家,然后率领大队人马回归大营,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还。
到了营内，杀牛宰羊,庆贺胜利。马武、姚期、王伦见了面,亲近得了不得。岑彭杜茂表兄弟也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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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演义 全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