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帝国是否属于欧洲中古历史的一部分?这个问题似乎还存在争议,至少在我国世界史学界,目前对此问题的回答还意见不一。
事实上,在欧洲中古史视阈中,拜占庭帝国无疑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造成目前拜占庭历史与文化被边缘化的主要原因在于现当代西欧话语权的确立。
拜占庭帝国发挥的作用
自古典时代结束后,公元3世纪大危机终结了上古欧洲史,逐渐拉开了欧洲中古史的大幕。
此后,所谓日耳曼人“蛮族入侵”的巨浪便渐次席卷欧洲地中海世界,自北向南迁徙的日耳曼法兰克部族、盎格鲁撒克逊部族,自东向西迁徙的日耳曼西哥特部族、东哥特部族,以及汪达尔、伦巴第等部族相继侵入欧洲各地,长期活跃在东欧平原上的斯拉夫各部族则逐渐向西、南方向侵袭。
他们在整个欧洲地中海各地定居,有些建立了“原始王国”。
在此外族移民巨浪冲击中,拜占庭帝国在出身于巴尔干半岛中部,在帝国东部的拜占庭古城扩建并正式启用“新罗马”(即君士坦丁堡),从而开启了拜占庭帝国的历史。
强势崛起的拜占庭帝国在君士坦丁大帝、塞奥多西一世、查士丁尼一世等杰出皇帝的统领下,强化中央集权,完善帝国国家建设,统一调动帝国各种资源,组建强大的军事力量抵御外敌,取得军事行动的巨大成就。
拜占庭帝国在原罗马帝国东部疆域军事遗产基础上,不断调整帝国军事组织和战略战术,建立起帝国的东部防御体系,进而也打造起整个中古时代欧洲地中海世界的东南部军事壁垒。
虽然,拜占庭帝国东部防御体系以两河流域这一晚期罗马帝国扩张极限的边界为基础,不断受到萨珊波斯军队和其他草原部族的攻击进犯,时有收缩,甚至退至小亚细亚一线。
但是这道防线基本稳固,形成了保护欧洲的重要屏障。
从欧亚大陆中古史发展看,公元4、5世纪的气候变化适于游牧民族的发展,其对当时人类生活最大的影响在于,人口流动性增加,与此相伴的族群之间的战争愈发频繁。
因此,欧洲地中海世界面临欧亚大陆腹地游牧民族的冲击压力明显增大,西亚东欧地区的族群战争明显增多。
作为统一帝国的拜占庭帝国先后化解了西哥特人、东哥特人、匈人等大小游牧或半农半牧族群的入侵,保全了东罗马帝国,从东南方向降低了欧洲的压力,进而也降低了蛮族混战、政治四分五裂的欧洲其他地区的战争烈度。
毫无疑问,拜占庭帝国在保护整个欧洲方面发挥了重要的军事作用,使东南欧地区能度过4、5世纪外族入侵的第一道难关。
这样的作用,拜占庭帝国在此后数百年间一再发挥。
譬如,新兴的伊斯兰哈里发国家于7世纪中期,大肆进行军事扩张,其北路大军在“真主之剑”哈立德统帅下,横扫整个西亚。
值得注意的是,拜占庭人凭借君士坦丁堡坚固的城防工事,利用新式防御武器“希腊火”长期阻遏阿拉伯军队西进,使其止步于博斯普鲁斯和达达尼尔海峡一线。
反观欧洲西部,阿拉伯人不仅将地中海撕裂为南北两半,而且其西路大军成功跨过直布罗陀海峡,进而翻越比利牛斯山脉,兵抵法兰克王国南部波亚迭,只是由于法兰克宫相查理·马特在此地打败入侵者,才从欧洲西面阻遏住阿拉伯军队进军中欧的计划。
但是,比利牛斯山脉以西的伊比利亚半岛从此以后陷入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各派王国混战的局面,直到15世纪末,“收复失地运动”促使前者取得最终胜利。
简而言之,拜占庭帝国长期发挥着中古欧洲东部军事屏障的作用在于:
其中央集权皇帝专制统一帝国能够适时推行军政改革,军区制便成为有效应对外敌入侵的制度。
使拜占庭帝国能够适应欧洲地中海中古世界东部战争日益频繁的新形势,并在古代世界地缘政治交汇区域形成了对整个欧洲的保护。
拜占庭帝国对欧洲地中海中古世界的贡献
罗马帝国是统一欧洲地中海古代世界的唯一帝国,拜占庭帝国继承了其中央集权制统一帝国的政治传统,并将该传统进一步发展成为皇帝专制帝国体制。
而欧洲其他地区经历了数百年的封建战争之后,深刻体验到战乱之于贵族和民众生活的痛苦,逐渐降低战争的频度,他们消弭战乱、倡导和平,停止暴力冲突的呼声高涨。
拜占庭人相对安定的环境和更为富有的生活对整个欧洲各地民众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十字军东征(1096—1291年)则为他们提供了亲身体验的机会。
当时投身于十字军东征的西欧骑士留下的很多记载,给后人提供了生动的描述和感悟。
拜占庭人不仅继承了罗马帝国中央集权制的政治遗产,以罗马帝国正统继承者的身份保持了统一帝国的政治体制,而且在皇帝专制统治、《罗马民法大全》等诸多方面坚持了欧洲地中海上古政治遗产,并有所发展。
以至于拜占庭帝国始终自称为“罗马帝国”,并被后人称为“第二罗马帝国”,直到1453年最终灭亡。
这也是西欧中古时期出现的“加洛林帝国”、“神圣罗马帝国”虽然自诩为类似古代罗马帝国,但都难以维系且得不到普遍认可的重要原因。
拜占庭人坚持罗马帝国政治理念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是与东地中海世界复杂的族群构成密切相关的。
这里不仅存在埃及、巴勒斯坦、叙利亚、阿纳托利亚、小亚细亚等地,而且有大量从东方和北方涌入巴尔干半岛的斯拉夫、中亚游牧部族和山区土著居民。
为了治理众多古代族群,帝国政府始终维系着庞大且完善的官僚国家体制,其核心是集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社会司法、宗教文化各种最高权力于一身的皇帝专制中央集权,以此实现大帝国的统一。
拜占庭人将古代罗马帝国集权政制模式发展到极致,从而形成独特的专制皇权帝国体制。
可以说,拜占庭帝国政治军事实力的不断提升必然带动其文化生活的繁荣。
拜占庭帝国产生的思维模式影响
拜占庭相对富足的物质基础和较高的生活质量水平,直接反映在其文化生活的丰富多彩方面,拜占庭文化在欧洲中古时期保持较高的地位是个不争的事实。
因此,拜占庭文化在欧洲地中海中古世界对阿拉伯文化、斯拉夫文化、欧洲其他地区文化发展均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拜占庭文化在中古晚期成为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的重要文化来源。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批评欧洲中世纪为“黑暗时代”似乎有些极端,但这种评断在中世纪的西欧是实事求是的。
因为古典世界的文化传统在西欧数百年的“蛮族入侵”和封建战争中遭到严重破坏是个不争的事实。
日耳曼各部族国家在罗马帝国废墟上重建的蛮族王国文化,大体上是日耳曼人原始文化与没落的罗马文化的结合,与欧洲地中海世界古典时代的灿烂文明相差甚远,与古典文明继承者的拜占庭文明也不可等量齐观。
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深受拜占庭文化的影响,拜占庭知识分子传承收藏的古希腊文化遗产受到文艺复兴运动人文主义者的青睐。
现存于世的古希腊文献中有75%是以拜占庭手抄本的形式流入意大利,并传留于今日世界。
拜占庭教俗知识分子痴迷古希腊文化不是偶然的,而是该地区特别是爱琴海地区自古以来生活状态延续的结果。
拜占庭经济虽然属于农业经济,拜占庭文明具有农耕性质,但作为拜占庭文明中心区和区域经济圈中心点的城市财政则主要依赖自古存在的地中海海上贸易,拜占庭帝国统治极大得益于海洋航路上活跃的过境贸易(特别是黎凡特之东方贸易),因此其继承古希腊文化具有广泛持久的生活需求和社会基础,它也将这一鲜明特征带给了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
正是凭借着古典文明蕴藏的活力,拜占庭人在9、10世纪期间通过传教士西里尔创造了古斯拉夫语的“西里尔文字”系统,成功打造了包括整个东欧世界的拜占庭文明圈,并将各斯拉夫族群纳入其中,其影响至今犹存。
而古典希腊的思维模式通过希腊语不仅深入人心,且日益扩大成为融入其血脉的精神遗产。
即便这种遗产被披上了中古基督教的外衣,也难以改变其古老的文化传统特质。
同样,古代罗马帝国统一世界的政治理念和帝国皇帝君临天下的荣威一直是拜占庭人的政治理想和追求,强烈地影响着整个中古欧洲。
拜占庭帝国的历史近程与欧洲中古文明的关系
从客观的历史进程看,作为欧洲中古文明核心内容和鲜明标志的基督教也是由拜占庭人传入欧洲并加以发展的。
基督教并非产生于欧洲,这种外来宗教原本是罗马帝国的遗产,后为拜占庭帝国所继承。
公元4世纪初的基督教尚未获得罗马帝国官方认可的合法地位。
但在帝国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基督教加速发展,甚至最后连帝王都成为基督徒。
也是在“基督教皇帝”的支持下,基督教获得了官方正统宗教的地位。
拥有包括大量固定资产和非固定资产的所有权和经营权,享有包括免税权等在内的经济自主权,以及社会各层次司法诉讼的独立审理权和判决权,特别是将信徒遗产接受权永久掌控于教会手中。
在多种特殊的权利和权力中,基督教立法权具有不可挑战质疑的地位,诸如婚姻法等各种民事立法连皇帝也要严格遵守,这就为基督教在中古欧洲的长期发展奠定了基础。
而基督教在借助统一帝国权力遍布欧洲各地,并通过多种类型的传教完善了基督教网络体系后,逐渐成为四分五裂、混战不已的西欧唯一的“统一”力量,也成为欧洲中古文化认同的唯一象征。
结语:
历数拜占庭历史与文化,它带给中古世纪的欧洲的历史贡献尤为深入,不管是军事、政治、思想,还是宗教,拜占庭帝国的存在都有着它独特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