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秦可卿突然去世。时间并不是贾琏和林黛玉走后的年初,而是到了第二年的九月。
张友士曾说秦可卿的病,挺过春分就不碍事,显然是好了的。
那么,贾琏走后到秦可卿死前这九个多月的时间里,贾府发生了什么事?秦可卿为什么会像判词图画描绘的那样“上吊自尽”?
根据秦可卿的判词“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曹雪芹已经写明白她的死因。
“漫言不肖皆荣出”,是说贾宝玉作为小叔叔,却对秦可卿生出不伦之情。巧立名目接近并睡入秦可卿房中,结果一梦太虚幻境,经历了一场“春梦留痕”。
从贾宝玉对秦可卿的反应看,他是有意识接近,并蓄谋已久。
比如突然要午睡。要知道贾宝玉长到十几岁,从来没睡在宁国府过。
那个为他准备好的书房,他都第一次见。
再比如,他知道秦可卿的乳名叫“可卿”。尽管作者假托梦中人掩饰,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透露出贾宝玉对秦可卿关注已久。
贾家人多口杂,秦可卿在娘家的事没有秘密。
最终,贾宝玉梦见自己与可卿成亲洞房,发生了夫妻之实。证明他不睡书房,逼得秦可卿不得不让出房间给他,就是蓄意的“意淫”。
警幻仙子一针见血指出贾宝玉对秦可卿的感情是意淫。
但贾宝玉作为叔公公,他对秦可卿的感情涉及到伦理上的“扒灰”,也无可辩驳。正应了婆子的话“哪有小叔叔睡侄儿床的道理”。
贾宝玉如此行径被冠以“不肖”,就是不成才,不成器的意思。当然潜台词也指荣国府子弟不堪大任,就不多赘述了。
要注意“漫言不肖皆荣出”,借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这件事,真正要引出的,其实是“造衅开端实在宁”。
曹雪芹一贯善于影射和伏笔。经常借一件事影射另一件事。
比如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就明写贾芸与小红的私下传递生情,暗写宝黛爱情的发展。
还有贾蔷与龄官的爱情,同样影射了宝黛姻缘。
袭人嫁给蒋玉菡,更是宝黛钗三人的另一种结局伏笔。
贾宝玉对秦可卿的“不轨”,恰恰证明了贾珍扒灰,导致秦可卿之死的真相。
脂批提到因为他的建议,曹雪芹删除了五六页“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的内容,将之改为“秦可卿死封龙禁卫”,这也是原文缺失九个月时间的原因。
正因为原文删去五六页,读书人再也不能知道删除的故事究竟是什么。
但真的不知道么?当然不是!因为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已经给出了全部答案。
一,贾宝玉有心觊觎秦可卿。
二,贾宝玉蓄谋接近秦可卿。
三,贾宝玉睡入秦可卿房间,做了春梦。
四,秦可卿至始至终蒙在鼓里,是“受害者”。
贾宝玉影射谁?毫无疑问就是贾珍!
如此一来,“造衅开端实在宁”揭开秦可卿之死就一清二楚了。
贾珍对秦可卿有不轨之心,设计奸谋引秦可卿去了天香楼,并对其暴起侵犯,是为“造衅”。秦可卿受辱后无颜苟活,遂上吊自尽。
这就是警幻仙子说的意淫与皮肤滥淫的区别。
贾宝玉意淫无害,是为“漫言不肖皆荣出”。
贾珍皮肤滥淫致命,是为“造衅开端实在宁”。
秦可卿始终是受害者。贾珍扒灰是事实。却绝对不存在秦可卿“配合”的通奸之事。
“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实际是“秦可卿因为被贾珍侵犯而上吊自尽在天香楼”。此“淫”为贾珍之淫。
但是,既然秦可卿是受害者,脂批为什么又提到[靖:“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者?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遗簪”、“更衣”诸文,是以此回只十页,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去四五页也。]
[姑赦之]似乎有秦可卿犯错之意,要如何理解?
首先要说[靖藏本]的脂批,仅供参考。因为没有原文依据。全是手抄的批语。抄写者拿不出原本做证据。
其次,甲戌本只剩下[今秦可卿托……理宁府亦……凡……在封龙禁尉,写乃褒中之贬,隐去天香楼一节,是不忍下笔也。]
甲戌本并没有[姑赦之]一说。且甲戌本脂批看似脂砚斋手笔,而靖藏本则类畸笏叟手笔。
最后,靖藏本用了[姑赦之],甲戌本只说[隐去天香楼一节,是不忍下笔也。]
甲戌本是可怜秦可卿。靖藏本批语难道是批评么?也不是。
概因[姑赦之]同样是保护受害人的意思。
秦可卿因为被贾珍侵犯而死,死因太难听,太难看,不应该让她如此难堪结局,才删除了重写,就是[姑赦之]。
这就好像岳飞之死,野史都写风波亭被麻绳勒死。“缢死”相对好些,突出悲情色彩。
但据说岳飞真正死于大理寺的刑狱,被活活用棍棒击打胸肋导致心肺破裂而死,十分憋屈惨烈。
后人为了不叫岳飞死得难堪,便杜撰了风波亭之死,是对岳飞名誉的保护,也可用[赦之]。
“赦之”并非贬义,相对来说是上位者对下位者说话:可怜、照顾、周全等等。
作者和批书人掌控书中人物命运,自然就拥有“赦之”的权力。
综上,秦可卿之死,由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入手,可以全部还原出贾珍“造衅”导致秦可卿受辱而死,才是被删除的“淫丧天香楼”的真相。
读书一定要更相信原文的线索,而不要自己杜撰故事。
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
文|君笺雅侃红楼 插图|清代画家孙温《绘全本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