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皇帝(1507-1566)在位45年,其中后20年忙于修道不再上朝,但是却依然牢牢地把控朝政。就连严嵩、徐阶这样宦海半生的老江湖在嘉靖依旧小心翼翼,值得关注的是嘉靖一朝从来没有一个太监敢做乱。
仅从这两点来看嘉靖的帝王驭人术已达到登峰造极,嘉靖为何有如此之手段呢?其中从制度来说是实施了内阁票拟和司礼监的批红制度,今天看来我们很多公司仍有一些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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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拟和批红
所谓票拟就即内阁大臣先对所有奏章拟出处理意见,用小票粘在奏章上边,然后呈皇帝裁决,俗称票拟,这样可以大大缩短皇帝的办公时间。此制度开始于明宣宗。皇帝用红笔在奏章和票拟上批答,称为批红,批红后交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盖上印玺,然后各部去执行。
“内阁票拟、司礼批红”发展到巅峰是在嘉靖朝,出了很多大咖一级的首辅如张璁、夏言、严嵩、徐阶、高拱等。嘉靖皇帝由于整天修道,就干脆把朝政交付内阁处理,秉笔太监批红,掌印太监盖印玺,而嘉靖只动动嘴即可。
今天我们以真实的史料,还原一次嘉靖年间的内阁会议,看看内阁和司礼监是如何互相掣肘、互相监督的?
▲内阁会议(上)
公元1556年腊月初8,文渊阁内阁会议上,虽然还没正式开会但已然透漏着一股凝重的气氛。因为今天的议题大家早就知道,陕西渭河地震伤亡83万百姓,史载:
“郡城邑镇皆陷没,…一望丘墟,人烟几绝两千里”。
文渊阁内厅分两排桌椅,左边依次坐着首辅严嵩、吏部尚书吴鹏、户部尚书李士翱、工部左侍郎严世蕃。右边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陈矩(?-1583,嘉靖朝太监界第一扛霸子,严嵩都得让三分),以及另外几个太监头目。
75岁的严嵩轻轻咳嗽一声说:快过年了,诸位大人都很忙。但是今天必须把大家请过来,因为涉及到83万百姓。一会儿让户部李尚书给大家说一下具体情况。
“真是老狐狸,你是首辅这事应该你来说,得罪人的事让我来说。”李士翱一边心里骂着一边站起身拱了拱手:“诸位,昨日陕西渭河八百里快骑飞报至户部,该地发生大地震,伤亡八十三万百姓,现在哀鸿遍野,暴民四起呀,所以请大家过来商议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赈灾?”说完了他扭头盯着严世蕃看。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似地看着严世蕃。
众人心里都明白,马上都快过年了,各部堂年初户部给的银子早就花没了,甚至兵部上个月连上三次奏章说边关情况紧急,蒙古大军四处闹事,希望内阁和户部再追加30万两银子的军费,可是户部列支计划早已超支,愣是没给。去年朝廷财政收入才300万两白银,可今年户部给各部堂及两京十三省已经按计划支出400万两,可谓寅吃卯粮啊。
严世蕃站起来大声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不错,工部现在账上是有30万两银子,不过那可是给皇上修两座宫殿(道观)用的,工期现在已经延后了,宫里已经催了几次了,不信你们问问陈公公。”
司礼监陈矩不置可否地打了个哈哈,心里大骂:严世蕃真是鬼才浑蛋玩意儿,只一句话就矛盾指到我这了。陈矩尖着嗓子问:“小阁老,你们工部负责这两座宫殿的工程,我可听说一根木料运到京城高达1万两,有这回事吗?
严世蕃一脸正直的说:“禀公公,绝对没有1万两。不过我可听说你们内府衣帽局,光采购江浙两省丝绸每匹就比市面便宜5两多吧,衣帽局今年至少采购了10万匹…
陈矩张嘴就说:胡说八道…
严嵩喝了一口茶连忙打断说道:“今日议题是渭河赈灾银两的问题,大家都不要扯得太远。渭河83万灾民吃饭穿衣用度至少也得30万两。我看不如这样,让户部从明年的支出计划里先拨出15万两,剩余不足部分让陕西方面先垫付,回头朝廷再给他们核销。”
久未说话的吏部尚书吴鹏连说:“好,好,阁老意见甚好。”此公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儿女亲家,更是依附严嵩,所以高官得做骏马任骑,但很少做实事。
众人一听,只要不是自己的部堂出钱,何乐而不为呢!
陈矩说:“严阁老,烦您内阁写个奏折,皇上朱批一下,咱家这印玺一盖,户部明天就可以发银子了。”
▲内阁会议(下)
就在众人准备结束会议的时候,忽然嘉靖皇帝的贴身太监赶到:皇上捎来一张纸条:云在青天水在瓶。原文出自李翱《赠药山高僧惟俨(其一)》:
练得身形似鹤形,
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
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在晴天水在瓶”这句话原意是说:修道其实很简单,就好像云在天上水在瓶里一样简单,大道至简嘛。
显而易见,是有值班太监随时把会上情况报告了嘉靖。这句话众人也经常听嘉靖穿着道袍吟诵,但是不同的场合却有不同的含义。今天的含义透漏着皇帝的批评:这么简单的事,你们却办的如此潦草!!
众人不禁心头一震,严嵩等人皆进士出身自然看得明白,而陈矩虽为太监也颇有才华自然也能看明白。一句话,皇帝嫌银子给的太少。
大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看来各部堂官必须要大出血啊。
严嵩缓缓的说:户部先行列支明年15万两,然后两京(北京、南京)各部堂各衙门4000多官员年前这个月薪俸先不发了,也能省出10万两,陈公公您看可以吗?大家都是给皇上当差,你们内府是不是也要为皇上分点忧呢?
陈矩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和衣帽局的太监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声说:既然内阁都使尽了力气,我们内府也抠抠省省,拿5万两吧。
严嵩又喝了一口茶,缓缓地对户部尚书李士鏊说:听说户部明年开始,对京杭大运河从江浙运往京城的丝绸每匹加税1两2厘,对吗,李大人?
李士鏊连忙点头称是。
陈矩等太监头目脸色微变,但立马恢复正常。“哈哈,严相爷,真得向您学习啊!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咱就再从牙缝里抠出5万两,多了实在没有了,毕竟宫里还有上万人要吃饭啊!”
严嵩哈哈一笑:我们内阁现在就写奏章…
▲以史为鉴
通过上文一次平常的内阁会议,我们发现嘉靖20多年不上朝,是通过内阁和司礼监互相平衡,甚至互相撕咬,而自己当裁判。所有的人和事在嘉靖面前都是透明的,他想办谁都是分分钟的事。按海瑞的原话就是:以一人之心夺万人之心。
而反观我们现在很多公司,销售部门或技术部门一家独大,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这时候老板就要从管理上来下功夫了,适当的时候可以借鉴嘉靖的管理艺术,以史为鉴方能进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