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7年一个仲夏夜,曾国藩与心腹幕僚赵烈文促膝长谈,二人对时下局势谈了谈自己的看法。曾国藩说:“听京城友人说,北京形势恶劣,盗匪横行,乞丐成群,沿街妇人衣不蔽体,民间财富流失殆尽,恐怕要出大乱子。”赵烈文回应:“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一统久矣,分合大势不可逆。以卑职之见,不出五十年,祸患必从中央起,各省当成割据之势。”
曾国藩闻言如五雷轰顶,然强作镇定、沉吟半饷道:“既然如此,政权南渡是否可行?”显然,曾国藩依然在思索力保大清基业的策略,他认为可以效仿北宋南迁,维持满清的半壁江山。然而赵烈文则摇摇头叹息道:“满清政权倒台后,恐怕没有南迁的希望。”此话堵死了延续满清王朝的最后一条退路,在赵烈文看来,五十年内大清王朝将彻底灭亡。
见赵烈文信誓旦旦发表大清亡国之言,曾国藩依旧将信将疑:“咱们皇上德行良善,应该能到的上苍垂怜,不至于这么快亡国。”闻文正公此言,赵烈文轻蔑的笑了笑答道:“大清国来得太容易了,巧合运气成分太多,况且建国之初,杀伐罪孽太重。虽然主上品行仁厚,但老天已经让大清享国二百多年了,恐怕君王的德行支撑不了大清的运数了。”
赵烈文之言其实代表了当时众多知识分子的想法,他们并不认可满清王朝得天下的合法性和正统性,虽然被统治的两百多年,在文化方面也做了部分妥协。但依然没有抹灭广大汉人心中祈求汉室正统的皇家理念。在知识分子心中,两百多年来他们都在被异族统治,他们从来没有认可满清的民族同根性。
再者,明朝是李自成推翻的,满清只不过是山海关外的旁观者,若不过大汉奸吴三桂开关引入,中原这片土地依然是汉家王朝。所以,满清得国属于坐收渔翁之利,得国太易让很多汉人心中不服。并且清军在入关后可谓是劣迹斑斑,并不像历代开国之君打天下那般仁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暴行将满清政权牢牢钉在汉家人心中的耻辱柱上。以上种种都在告诉人们,大清国的统治缺乏合法性,不符合汉人心中对正统王朝的定义。
更令赵烈文不满的是,恶贯满盈、罪行累累的满清政府居然还撑了两百多年,实在是没有天理。当然赵烈文并不是一味的愤青,他承认满清历代皇帝的仁厚德行,康乾盛世也算满清政府给汉人百姓带来福泽。但上苍已经给了大清两百多年的国运,满清政权稳定后积下的德已经还清了。现在是该讨回两百年前满清政权欠下的债了。
曾国藩听到赵烈文惊世骇俗的预言,作为大清重臣他当然不好表示认同,但其潜在的意思却深深地击中他作为汉人心理的痛楚。他沉默良久后无奈的说:“忠义两难全,我只希望自己快点死掉,就不用为自己尴尬的处境而焦虑了。”赵烈文则劝导曾国藩:“老师您也不用为难,生死自有天定,您不可求死啊,况且黎民百姓有您一日,也能少受些苦,您怎么忍心舍百姓而去呢?”44年后,腐朽的清政府果然轰然倒塌,赵烈文的话一语成谶,幸运的是曾国藩和赵烈文都在这乱世来临之前辞世了,这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