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禾
1911年,清政府颁布“实行铁路国有政策”的上谕,宣布各省原已准交商办的铁路干线,一律“收归国有”。
按理说,这并不算是一件坏事。当时,商办铁路官商勾结,弊端丛生,好几年了铁路修筑根本没什么进展。
但是,铁路国有的命令,却在多地引起了不满,特别是四川地区,由于执行过程中办理不善,致使风潮迭起。
面对危机,主政者又应对无序,一次次地葬送着和平解决四川问题的机会,最终引发了轰轰烈烈地保路运动,为“武昌起义”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四川保路运动,可称之为“大清的最后一道催命符”。
那么,看似必要的改革,为何会引发激烈的反抗?起初仅仅是维权的保路运动,如何进一步发展成为了武装斗争、政治危机?今天我们一起来看下。
“全民入股”的川汉铁路
清朝末年,为打通千年蜀道,促进四川经济发展,由川籍留日学生首倡,后由四川总督锡良奏请朝廷批准,决定自办川汉铁路。
1904 年 1 月,全国首家没有外资的省级铁路公司——川汉铁路总公司,在成都成立。
最初,清政府是打算对这条铁路进行官办官修的,但一直筹不到钱。于是,锡良又向朝廷提出,改官办为“官设公司、召集华股、自保权利”的官商合办。
1905年1月,铁路公司议定了集股章程,并正式开始招募民间股东。具体来说,当时的铁路股本来源分四种:
认购之股:即投资人自愿认购的股份;
抽租之股:按租计谷抽收;
官本之股:政府库款拨作股本;
公利之股:公司的盈利;
四项中,最主要的,是“抽租股”。抽收的方法,其实相当于是“田亩加赋”,即在田租的基础上,将铁路建设费用作为附加税,摊派到每一亩田地,税率为3%。
当时的四川,是农业大省,最终抽收到的股金,高达 928 万两,占全川实收股银 1645 万两的 77.5%。
这样一来,四川从绅商、地主到农民,都纷纷被动或主动持有了川汉铁路的股票。可以说,全川人民都和川汉铁路发生了切身利害关系。
1907年,川汉铁路公司召开股东大会,宣布官方股份退出公司,于是,官商合办的川汉铁路公司,改成了 “商办川省川汉铁路有限公司”。
但是在管理层,却依然是朝廷的官员,一切用人行政大权都掌握在一批官僚手中。
在他们的主持下,铁路公司冗员充斥,办事效率低下,已经筹集到的款项,又被当做“小金库”任意挪用,因此,铁路建设进程极为缓慢。
从1906年开始勘测路线,到1909年,才设立工程局,动工筑路。磨蹭了3年,到1911年时,仅在宜昌附近修建了一条 30 多里长的窄轨运料铁路。
建成通车,似乎遥遥无期。
“收回路权”引发的保路风潮
1911年5月9日,清政府颁发上谕:“昭示天下,干路均归国有,定为政策”。给出的理由是:之前规划未善,不量民力,一纸呈请便批准商办,数年以来,弊端丛生,徒资坐耗,上下俱受其害。
可以说,这些理由还是很中肯的。现在的铁路公司就是个烂摊子,国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政府把已用去的款项换做债券,把没有用去的款项移交四川商民就行。
6月1日,负责处理此事的,时任邮传部尚书的盛宣怀宣布了他的铁路国有办法:对公司已用之款和公司现存之款,由政府一律换发给国家铁路股票,概不退还现款。
而且,当时官方股退出后,川汉铁路公司募集到的民间资本,总计约1400万两白银,账面上用于建设花掉了约700万两,应该还剩700万两,但是朝廷核算之后,只给股民们价值400万两的股票。
原来,川汉铁路公司驻上海总经理施典章,挪用了300万两买股票,结果在橡胶股灾中,赔了个溜干净。
朝廷的意思是,那亏掉的300多万,让施典章赔,政府概不负责。言外之意就是,施典章赔不起的话,股民只能自认倒霉。
这样的解决方案,与川人最初的诉求,差距实在太大,引起了他们的强烈不满。
更为火上浇油的是,6月13日,四国借款合同传到了成都。这个合同,是盛宣怀在5月20日,代表清政府与英、法、德、美四国银行团签订的,以川汉铁路和粤汉铁路路权为抵押,举债 600万英磅,用于修建川汉、川粤铁路。
要知道,庚子国变之后,出于对列强的愤恨,“不借洋款”成为爱国的标志,全国的舆论导向都是呼吁由国人自己来办铁路,以防被列强掠夺路权。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有了“川汉铁路”的自办自修。
此时,一纸借款合同无异于定时炸弹,点燃了四川人民的怒火。民间将矛头集中到盛宣怀身上,怒斥其出卖路权的行为,《蜀报》上甚至登出了《卖国邮传部!卖国奴盛宣怀》为题的文章,痛骂盛大臣误国害民。
6 月 17日,四川士绅组织成立了“保路同志会”,号召大家文明争路,破约保路,并推举代表赴京请愿,全川各地闻风响应,各州县乡镇的保路同志分会相继成立,形成了以成都为中心、遍及全川的保路风潮。
但是到此时,保路同志会也就是和平请愿而已,并没有什么激烈的举动。
当时的四川代理总督王人文,采取的也是怀柔政策,他拒不执行镇压股民的旨意,并上书弹劾盛宣怀,请求暂缓川汉铁路国有,跟股东们好好谈谈再说。
总体来看,情况还不算太糟。
清廷的强力镇压与“成都血案”
可朝廷方面却一意孤行。
当时主政的摄政王载沣,在幕僚的建议下,决定采取强烈镇压的手段,强行把川汉铁路收归国有,还撤了王人文的职务。
双方的矛盾越来越激化,逐渐冲破最初“文明争路”的自我约束。
到8月24日,成都开始罢市、罢课,全省各地诸多学校纷纷停课,商户关门停业,之后,又发展成抗捐、抗粮行动,有些地区已有零星的起义。
继任的四川总督赵尔丰,一开始也是“怀柔”来着,但是随着事态越来越扩大化,朝廷上谕两次严厉申斥赵尔丰,强令其平息保路风潮,否则治罪。同时,命令端方带兵两千,入川镇压保路运动。
于是,在9月7日,赵尔丰假称北京来电有好消息,将四川保路同志会的蒲殿俊、罗纶、邓孝可等几个领导人,诱骗到督署逮捕。
消息传出后,参与保路的人们十分愤怒,数千名民众涌向总督府请愿,要求释放蒲、罗等人。赵尔丰下令开枪镇压。当场打死32人,受伤者不计其数。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成都血案”
事发后,赵尔丰虽严令封锁消息,但还是传播开了。血腥的屠杀激起了川人更加激烈的反抗,同盟会借机打着保路会的旗号,在四川起事,全川各地的同志军“皆呼号而起”,“每县数起,每起数千或至数万”。
四川这么一乱,朝廷赶忙派湖广总督端方,带湖北新军前往镇压,企图以武力震慑民间反抗力量。
于是,武昌空虚,革命党趁势而起,打响了辛亥革命的第一枪,并最终颠覆大局。
结语
回看“保路运动”,其实起初,四川士绅对于铁路的国有并非有多么强烈地反对,关键是要处理好股权、款项问题
但是清政府既要夺路,又不妥善处理股款问题,而且相较于广东、湖南与湖北来说,朝廷对四川的补偿是最差的,这才引起了强烈反对。
说白了,就是经济纠纷,虽然保路同志会一开始打的是“反抗帝国主义掠夺中国铁路主权”的口号,但其实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维权。
朝廷却毫不考虑群众的诉求,采取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处理这次危机,使矛盾一步一步升级,最终让“一条铁路葬送了一个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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