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中兴四名臣之一的左宗棠有两个显著标签,一个是雄才大略,战无不胜;二个是恃才傲物,脾气很臭。
与曾国藩的圣人修为,李鸿章的老奸巨猾不同,很多时候左宗棠更像一头蛮牛,然而这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假象,左大帅即便是一头蛮牛,那也是一头政治蛮牛,一头长有凶猛犄角的政治蛮牛。
因为头长犄角,左宗棠一生不屑钻营,好进攻,战场上是这样,官场上同样如此。
说到官场上的进攻,左大帅可不是一派鲁莽无智的样子,正相反,他厚黑的段位也是常人难及的,这一点不奇怪,左大帅毕竟雄才大略嘛,只要他愿意,玩厚黑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那官场上的左大帅一般都朝什么人开火呢?
左宗棠与曾国藩的瑜亮之争,稍熟悉这段历史的都应该知道,在当时,凡是曾国藩的人,左大帅轻则不感冒,重则要收拾,再具体点,如果对方既是曾国藩的人,又和他左大帅有利益之争,那对不起,左大帅一定会对这人不客气。
这么说,可不要认为左大帅是势利小人,在当时,重利那是没办法的事,地主家没有余粮,各大员要想生存发展,那就得想尽办法地去掏别家口袋里的银子,而不让别人把手伸进自家口袋。
说白了,晚清那阵子,很多争斗都是银子闹的。
咱们今天聊的这段也是如此。
同治元年,太平天国大势已去,左宗棠因战功升任闽浙总督。
官做大了,需要应付的银子也就多了,在当时,福建很穷,左大帅要想筹饷,除了自家地盘浙江,剩下的就得靠广东理解帮忙。说到广东,广东巡抚郭嵩焘那还是左宗棠的儿女亲家,按理说应该好说话,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郭嵩焘是曾国藩的人,他的眼里向来只有曾国藩、李鸿章,至于亲家公左宗棠,他则是敷衍不待见,该拨给的银两总是不给。
如此一来,郭嵩焘就算是碰到了左大帅的犄角。
好嘛!你姓郭的觉得自己远在广东,左大帅就收拾不了你了!
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左大帅整人的本事,那是一点不比打仗差!
下面咱们就来一起领略下左大帅高水准的整人三步走。
第一步,挑头。
左大帅这头挑得十分高明。你姓郭的不远在广东嘛,没关系,把大麻烦引到广东不就完了嘛!
在当时,太平天国有两股残部,一部是汪海洋的,一部是李世贤的,剿灭这两股残敌本是左大帅的工作,照着左大帅的真实水平,只要他真发力,汪、李二人可能蹦跶不远就得玩完。
可左大帅偏偏不用全力,在左大帅看来,让这两股残敌按自己意愿蹦跶,那才能蹦跶出郭嵩焘的大麻烦。
那如何才算按左大帅的意愿蹦跶呢?
太明白不过了,只要你汪、李二部朝广东的地界蹦跶,左大帅保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俩多活几天。
这叫什么?
驱寇入粤。
引火烧人。
能灭的火不灭,偏要引这火去烧对手眉毛,左大帅这招太损了。
果不其然,在左大帅艺高人大胆地围追堵截下,麻烦如期烧到了广东地界。
这下,郭嵩焘头大了;反观左大帅,在广东的话语权立马猛增,不增不行呀,这两股残敌没左大帅出头,别人难收拾呀!
一石二鸟,这才是如此损招的全部内涵。
接下来,左大帅看着郭嵩焘的笑话,开始利用自己猛增的话语权走第二步——名正言顺、得势不饶人地兴师问罪。
这广东嘛问题还是很严重的!兵不强,饷不足,这是很容易引起更大麻烦的!问题出在哪里呢?还能出在哪里!明摆着是相关人员办事不利导致的!
在给朝廷的奏折中,左大帅一是不那么实事求是地放大了问题,二是含沙射影地猛捅郭嵩焘软肋。
朝廷什么反应呢?
都是聪明人,你左大帅想干啥,大家伙都清楚,不就是想染指广东嘛!
然而,不让你染指吧,广东的残敌还得指望你!让你得逞吧,那又未免太纵容你的权力!
怎么办?
朝廷也很高明,装聋作哑,拖着不表态。
到这局面,左大帅一点不意外,高手过招嘛,总得多走几个回合。
可接下来的回合怎么走才算高水平呢?
虽说左大帅的性格不适合混官场,但以他的智商看透官场种种玄机,那是绰绰有余的。
好!既然你朝廷不肯轻易点头,那就再走一招狠的。
无论是官场还是社会,当向一个对手开火不那么奏效的时候,绕过去向更大的家伙开火往往会有奇效。
擅长这么干的一般都是看透替罪羊玄机的人。
接下来,左大帅就是如此套路,既然温柔地朝郭嵩焘捅刀子不好使,那干脆直截了当地朝郭嵩焘的顶头上司两广总督瑞麟扔炸弹。
只要炸弹扔得猛,不怕你朝廷不找台阶下。
借着部下高连升部回广东驻军的军饷问题,左大帅没有丝毫遮掩,直接朝瑞麟狂扔炸弹,天平天国的残匪多凶呀!不给军饷这匪怎么剿灭!瑞总督你这是诚心要坏朝廷的大事!
左大帅高明就高明在这里,明知道瑞麟是满人,有慈禧这个硬后台撑腰不可能让炸弹扔下台,但越是这样越摆出死磕的架势,那朝廷必然得有个说法。
瑞麟得保着,左大帅得倚重,那还能有什么说法?
除了拿郭嵩焘当靶心替罪羊,再无更好的说法。
替罪羊这玩意是个很玄妙的东西,用它解决问题往往是双方都有面子,都有台阶下。
就说这事,把郭嵩焘搞成替罪羊,这算是你左宗棠搞瑞麟没得逞吧,于是朝廷有面了;站左大帅的角度,朝廷你这样想太好了,费这么大劲咱为的就是能搞倒郭嵩焘,你有面,咱暗爽,皆大欢喜多好!
就这么,郭嵩焘被整倒了,不过他没什么想不通的,谁摊上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整法,都得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