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二战前的欧洲,以大战爆发前的1939年作为案例观察切入的时间点,共有瑞士、瑞典和比利时三个永久中立的国家。其中瑞士的中立法理是延续自1815年《维也纳条约》,而瑞典和比利时则是自行宣称的永久中立国;
但是在国际关系的实际中,这三个国家同样在事实上受到了以国际联盟为代表的国际体系和英法等主要大国组成的西欧地缘政治环境的国际承认。但是在二战中,瑞士和瑞典的永久中立战略成功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考验,避免了国家生存安全遭到损害;
而比利时的永久中立地位则遭到了战争的践踏,也未能有效保护国家自身的独立和安全。身处同样的国际体系背景、同样的地缘政治环境下的三个永久中立国,为什么其奉行的永久中立战略的成败不同?
1、瑞士的永久中立战略
随着德国的地缘战略投射力量转向西线,以及随后的意大利参战与法国败降,瑞士的地缘战略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地理上,瑞士被德意以及维希法国所包围,而在地缘权力结构上,其所在的地缘政治区域也渐渐被轴心国的地缘战略投射所覆盖。为此,瑞士采取了武装保卫中立与妥协并存的策略。
一方面,瑞士开始了全国紧急动员,并实施“沃伦计划”以推动农业的自给自足;另一方面,对轴心国实施各方面的妥协:对报纸批评轴心国的言论加以控制,满足德国灯火管制的要求,以及对轴心国做出了广泛的经济贸易方面的让步。
瑞士的立场变化曾一度导致盟国对瑞士实施封锁禁运,直至1944年盟军反攻抵达瑞士边界,情况才得以改变。在战争结束并清算纳粹德国与苏联在瑞士的资产后,瑞士与盟国的关系恢复了正常。
在二战前夕乃至二战初期的西欧这一地缘政治环境中,主要起到权力中心作的大国是英、法、德,其中德国权力的扩张产生了力度更大的对地缘政治环境的战略力量投射,英法未能及时有效对德国的战略力量投射进行对冲与制衡,导致了地缘战略环境的变化。
在变化了的地缘战略环境中,瑞典和瑞士通过灵活坚守中立义务的特定策略,使自身免于成为德国地缘战略投射的目标或被德国的地缘战略投射所覆盖,将自身所处地缘区域内的权力结构转换为了“空白式”的结构,因此至少在形式上仍然属于受到国际承认的“永久中立国”,维护了“永久中立战略”的成功持续,并以此保证了国家自身的生存与安全。
在这一过程中,对永久中立战略起到了决定性影响的仍然是地缘权力结构,两国的“灵活中立”策略是通过影响地缘权力结构的变化来维护中立的方式。
面对德国权力扩张带来的地缘战略环境的剧烈变化,瑞士和瑞典作为无力与德国的地缘战略投射直接对抗的小国,采取一定程度上的“灵活中立”策略,偏转了德国的地缘战略投射方向、成功按照对自身相对有利的形式改变了自身所处的地缘战略环境。
瑞士和瑞典对德国都在不同程度上进行了妥协,通过满足德国的部分要求来保证其自身免遭德国的地缘战略投射力量所覆盖,使本国所处的地缘权力结构转变为了“空白式”,从而使通过永久中立来维护国家安全的战略得以成功。
1、大国权势的动态平衡给小国选择中立提供了有限的空间
国际政治的理论家往往将“均势”作为解释国家间权力关系的核心概念,并认为均势是一种国家间行为普遍的倾向和规律,民族国家基本都会被这种本性的规律驱使,于是通过某种形式的权力制衡来达成他们所需的安全,这也就是均势的过程。而正是这种大国权势平衡的动态过程给小国选择中立提供了有限的空间。
大国权势的竞争,并不是无止境的。相反,考虑到扩张成本和边际效益的平衡,大国不会刻意去吞并那些并无价值的国家,尤其是位居战略要地而自身实力与其地缘价值极不相称的小国。任何一个外部强国或国家集团虽可轻易拿下,但任何一方独占势必会伤及大国之间既有的权势均衡,新一轮的权力冲突在所难免。
大国出于理性计算的考量,可能选择利益交换、共同攫取,也可能选择暂时搁置,不去触碰均势政治的敏感点。也正因如此,小国在大国权力斗争的剩余空间和薄弱环节获得了生存机会。
从中立发展的历史脉络去看,也正好印证此点。1648年10月,神圣罗马帝国、法兰西王国、德意志各诸侯、西班牙、瑞典、瑞士各州等欧洲国家签订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thePeaceTreatyofWestphalia)标志着以独立、自治的主权国家构成的“平权社会”的开始,是为现代国际体系的开端。
在这其中,包括荷兰、瑞士以及德意志数百个诸侯国得到了国际承认,确认了的独立国家地位。而后欧洲民族国家进一步兴起,宗教势力随之衰退,战争也逐渐失去道德色彩,现代意义上的中立随之产生。1815年的维也纳会议上,欧洲列强正式承认瑞士之“永久中立”地位并保证该国之领土完整与不可侵犯,开创了永久中立国的先例。
比利时(1839)、卢森堡(1867)随后效仿,其运用中立地位,周旋于列强之间。两次世界大战之间,中立国数量迎来激增,先后有二十个欧洲国家宣布中立。这其中,既包括了因保持中立而得以幸免于一战的瑞典、丹麦、挪威三国,也包括在二战中屹立不倒的瑞士、瑞典。
不可否认的是,大部分中立国其实没能在战争中获得幸免,如挪威因遭到德国入侵而导致政府流亡,芬兰则与苏联进行了两次战争。
1、中立国的敏感程度
中立国外部压力的敏感来源主要还是来自大国政治的影响,即“小国一大国”结构关系的“大国”一端。在这大国政治的赌盘之上,“大国博弈,小国遭殃”。大国政治主导者小国生存各个阶段的矛盾。
一方面,永久中立的曲折发展与国际格局的变动、国际强权的更替密切相关,历史上国际格局的多元和分散阶段是中立的兴盛时期,少数强权和霸权集中阶段则是中立的衰落时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旦均势崩溃,完全依赖大国均势的中立很可能会结束。
另一方面,中立国的敏感程度随着国际格局内部斗争时而轻微,时而剧烈。国际政治的主导力量在经过不断的消长变化和重新分化组合后,从量变到质变会以一种相对稳定的均势存在,但这种权势格局的内部仍然是一种动态反复和脆弱敏感的状态。
对于规模较小的中立国来说,小国经不起风浪,大国权力政治的轻微变动都可能对小国的生存产生直接且巨大的影响。
中立国不仅需要具备确保其独立与领土完整的防御能力,用以抵抗那些无视本国中立立场的国家的威胁,同样需要保持一定的武装力量维持其自身内部的稳定。同时,这种武装常备不仅是国家之间矛盾不可调和时的最终的底牌,而且在和平时期它还作为潜在的“筹码”支持着国家的对外影响力。
某种程度上,时刻的军备也是国家捍卫中立的意志体现。在历史和现存的中立国之中,其大都选择了武装中立,只有极少数选择完全放弃军队。从欧洲的中立国来看,奥地利、芬兰和爱尔兰等国大都以瑞士为蓝本,保持武装军备为核心的中立政策:保持规定的武装威慑,拒绝军事联盟,避免有约束力的外交政策合作。
以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西欧的三个永久中立国——瑞士、瑞典和比利时为案例,可以证明上述论证的合理性。三国处于相同的国际体系下,也位于相似的地缘政治环境中,然而其奉行的永久中立战略却产生了成功与失败的区别。
瑞士和瑞典通过向发出地缘战略投射的权力中心大国——德国进行妥协,换取避免被德国的地缘战略投射路径所覆盖或直接成为地缘战略投射的指向目标,将自身所处地缘区域内的权力结构维持为“空白式”的结构,因此其永久中立地位的国际承认保持有效,从而维护了其国家的生存与安全。
参考文献:
《第二次世界大战全史》
《西方战略思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