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代终结了,但某些个体因时代而赋予的既定身份却没有结束。当个人命运与时代洪流相遇于同一个历史节点时,往往就成了悲剧的滋生床。
她就是一个时代悲剧的主角儿——晚清最美格格王敏彤,正儿八经的皇家闺秀,却在婚姻上被时代和命运戏弄似的,屡屡不能如愿。她是郭布罗·婉容的表妹,却对姐夫溥仪一见钟情,没成想因此而误了一生的姻缘,落得个终身未嫁的老姑娘的下场。
她吃了大半辈子的糠咽菜,却最后因吃饺子而去世。历史大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到底何去何从?让我们走进这位格格的人生画卷,去一窥一个时代的前进与遗憾吧。
要说出身,王敏彤确实高贵。她原名叫完颜童计,满洲镶黄旗人,都是写进史书的姓氏和身份。她爹和她爷爷没啥声名,但她太爷爷可是完颜崇厚。
怎么说,这老兄乘着祖荫,在大清官场上可谓是一路狂奔。崇厚年轻时当过运盐使,做过兵、户、吏三部的侍郎,一路高升至三口通商大臣、直隶总督、奉天将军等。他还积极参与洋务运动,天津机器制造局就是他一手创办的,后来才转手李鸿章。崇厚还是中国最早的外交官,虽然外交政绩惨不忍睹,但也是最早走出国门见过世面的清朝官员。
王敏彤的母亲更是来头不小,她是贝勒疏朗二格格恒慧的女儿,祖上可是直接追溯到乾隆皇帝,“高贵”的爱新觉罗后裔。
所以无论从父系或者母系来说,王敏彤都是血统高贵的天之骄女,家族和姓氏给她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养尊处优和教养上的优雅高贵,更是精神上自我高人一等的认知:我本就是大家闺秀,与那些凡夫俗女不同。
王敏彤寄居在外祖母家时,家族也有意将她培养成贵圈名媛,贵族的门面担当。正如她的妹妹王涵女士回忆:姐姐被长辈们宠爱着,与大人们同桌吃饭,而自己这个黄毛丫头只能在后院吃饭,以免招客人笑话。
而且,王敏彤自身也是个美人坯子,肤白貌美,仪止端庄。她年轻时和孟小冬是邻居,在孟小冬的耳濡目染下,对京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穿起戏服艳压群芳,扮起角儿来惟妙惟肖。有了相同的爱好,两人常厮混在一起,一来二去成了姐妹情深的好闺蜜。梅兰芳先生也常戏称她为“小大格格”。如此优雅高贵的大家闺秀,嫁与谁好呢?自然是满清王朝那个最高贵的姓氏——爱新觉罗氏了。
心气儿甚高的王敏彤对婚姻的要求也不低,一般男子难入她的法眼,却没想到一次去宫里看表姐婉容时,对表姐夫溥仪却一见倾心,奈何对方已是人夫,更是自己姐姐的男人,所有的伦理道德和人情世故告诫她:对于眼前的男人,自己不该有非分之想。
人生在世,最伤人者莫过于“情”之一字,最让人痛心者,莫过于爱而不得。与这个男人不合时宜的相逢,仿佛寓示着她不合时宜的身世与气性般,终归难逃悲剧命运的裹挟。她从此在婚姻的道路上从头惨到尾,大有“一见溥仪误终身”的悲戚与无奈。
既然嫁不了心仪之人,那就退而求其次。在家人的张罗下,王敏彤很快和爱新觉罗氏的另一位公子订婚。不成想这位却是个花花公子,不但常去找戏子解闷,还让人家怀了身孕,一时间花边新闻在北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王大小姐哪受得了这气,立即退婚。
甩了渣男后,她的婚姻又迎来了新进展,就是溥仪的弟弟溥杰。这就充满了戏剧性。当时,溥仪正欲去东北与日本人建立伪满洲国,却发现日本军方打起了溥杰的主意,想让他娶一位日本皇族女子为妻,代替溥仪成为日本军方更容易控制的傀儡皇帝。
溥仪赶紧让妹妹韫和在满蒙贵族中给溥杰物色合适的结婚人选,以此来破解日本人的阴谋。韫和的一番走访后,却将“合适人选”的帽子戴在了王姑娘的头上,且双方长辈对这门亲事也甚为满意。
冥冥中,命运对王姑娘的嘲弄貌似越发戏谑了。落魄贵族嫁落魄皇族,确实班配,谁也别挑谁的不是。不知这位二十岁不到的姑娘在得知自己的心上人做主将自己嫁给他弟弟时,心里会作何感想?既然一切都到了如此合适的地步,王敏彤也只能跟着母亲前去长春会亲,准备结婚。
但是日本人不干。日本陆军大将本庄繁直接出面干预,无权、无势又年轻的溥仪哪是这只老狐狸的对手,几番博弈后,这场闹剧般的婚姻只能以最没有存在感的王家母女黯然离开而告终。溥杰最后还是娶了日本女子嵯峨浩。
可见王敏彤的两庄婚事皆坎坷不遂人意,为什么呢?是渣男的花心?还是日本人的可恶?这种被他人摆弄的命运,让王敏彤郁闷不已。
历经几番折腾,王敏彤收起了嫁人的心思,一心陪着母亲过起了清贫日子。时间来到1959年,谁也没想到爱新觉罗溥仪获得了政府的特赦。这事一下子激起了王大姑娘心中的涟漪,在那个传统的时代,出阁嫁人仿佛是一个姑娘完整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大事。
若是情非得已,谁又愿意一辈子孤独终老呢?
如今那个聘婷优雅的王家大小姐已不在,只是一个年近五旬而没有嫁人的老姑娘。但王敏彤还是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豁出全部去追求人生的幸福,她和母亲特意请溥仪吃饭,表露了自己的心思。对这桩婚事,溥仪的七叔载涛和妹妹韫颖也有意撮合,大家都觉得此时此刻的两人再合适不过。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命运非要跟王姑娘过不去似的,屡屡让她的婚姻近在咫尺,却不可得。要说新中国的劳动改造和思想教育工作的成绩,溥仪无疑是最成功的那例。面对王敏彤抛出的橄榄枝,现在有了工作的溥仪却说,不想再与旧满族女子搞对象,还嫌弃王姑娘是个没有正式工作的旧式妇女。这思想觉悟,直接甩王大姑娘几条街了。
众所周知,溥仪最后和李淑贤结了婚,是一位在医院有正式工作的护士。王大姑娘还是心有不甘。溥仪生病住院,医院规定探病的人凭门口牌子进入病房,且每次只能进一个人。王姑娘常来看望溥仪,故意一坐就是一下午,害的李淑贤每天给丈夫送饭都要等好久。
溥仪知道后,向来温文尔雅的他大发其火,对王姑娘破口大骂:“你给我滚出去!”最后下了逐客令,才将王姑娘轰走。文革结束后,溥仪的另一个弟弟登门向王老太太求婚,这次反而是王老太太拒绝了。一是嫌对方年龄比自己小,二是老太太不想一辈子都在你们北府的兄弟圈里转。总之,爱新觉罗氏,老娘不嫁了。
这一不嫁,却成了一辈子的不嫁。王老太太的余生都在母亲留下的一个小房子里度过,环境脏乱,生活艰苦,文革后靠街道每个月给的三百元生活费维持生计,烧的是蜂窝煤,吃的是糠咽菜。
2003年,在一个亲戚的劝说和资助下,王老太太住进了北京的一家养老院,好吃好住,洗澡、取暖等生活设施齐全。只是命运再次捉弄了她,住进养老院不到一个月,在一次吃饺子时,忽然没咽下去噎死了。至此,这位见证了中国近代一个世纪的历史命运的九十岁老人,寿终就寝。世人只有悲叹一句:时也,命也,运也。
小人物的倔强,在历史大时代的滚滚潮流面前,就如同大海中的一滴浪花。纵观王敏命运彤的一生,仿佛一直在被命运裹挟着前进。
她出身贵族,却迎来清王朝的覆灭;她接受命运想嫁于不爱之人,却不是遇上渣男,就是被日本人搅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为自己所爱拼了一把,却把自己最后的体面都输的干净;终于过上了好日子,没享几天清福,却被一顿饺子噎死。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历史不仅仅是时代潮流的必然,也有这些小人物以悲惨命运为代价的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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