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事事乱,民国时期,没有几个人能高枕无忧。今天要说的是一件“小事”,但看到结局后,你多少会有一些感慨……
01
民国32年12月底,《申报》记者王瘦梅要从安徽界首前往河南洛阳,没想到有了一次奇遇。因为战乱,当时交通混乱,界首每天只有一趟开往洛阳的长途车,而且只是一辆大卡车。条件很差,但一票难求。
王瘦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他原来的一个学生正好在界首车站工作,听说老师要买票,自然竭力帮助,一口气弄到了四张票。王瘦梅是一个人,为啥要四张票呢?原来,在车站买票的时候,一名十多岁的小姑娘见王瘦梅气度不凡,于是上前求助,想买三张票。
王瘦梅觉得只是举手之劳,就帮她买了票。当天刮着西北风,天上飘了雪,卡车的后车厢四处漏风,寒冷刺骨。但是,王瘦梅被学生送上车,直接坐进了驾驶室。当时,这名学生以为小姑娘是老师的同伴,也将其送进了相对温暖的驾驶室。
车开了之后,小姑娘对王瘦梅千恩万谢,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原来,这名小姑娘叫梁可展,来自沦陷区天津,后车厢还坐着她的哥哥梁可图,以及秘书王先生。
梁家在天津算是富裕人家,但是人来了之后,日子也不好过。于是,他们兄妹两人千辛万苦逃离了天津,一路颠簸,目的地是大后方重庆。梁可展十分感慨,一路上兵荒马乱,他们身上有钱也不敢乱花,怕被坏人盯上,连性命也丢了。若不是碰到了王瘦梅,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02
王瘦梅只觉得是举手之劳,他万万想不到后面要发生的事情。
卡车一路前行,下午5点多到达叶县,天已经擦黑了。因为道路崎岖,以及盗匪遍地,夜间不能行车,大家就在叶县暂住一晚。
当时,叶县是汤恩伯的总部所在地,相对安全多了。梁可展下车之后,她的哥哥和秘书也从后车厢跳下来,手中拎着三个大皮箱,四人结伴出了汽车站。叶县车站外面,有一些小贩卖香烟和小吃,公路旁边有几家小店,可以吃饭也可以住店。天气寒冷,四人也来不及多想,就走进一家小店,要了三间客房。
所谓“客房”,也不过是一排茅草屋,狭小黑暗。但现在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王瘦梅和秘书各住一间房,梁可展和哥哥住一间房。简单洗漱之后,四人让老板炒了几个菜,烫了一壶酒,放松吃喝起来。
席间,梁可展忽然从衣领中拉出一条金项链,吊坠是一个方形的金指南针。她把项链取下来,说是外祖母送的生日礼物,多年来一直随身佩戴,这一次十分感谢王瘦梅的帮助,希望王瘦梅能收下它。
王瘦梅当即拒绝,赶紧推辞。就在这时候,饭店的小伙计端着鸡蛋汤走了进来,一下子就被金项链吸引住了。小伙计上前询问,得知是金项链后,两眼放光,临走还要回头看两眼。最后,梁可展坚持赠送项链,王瘦梅只好收下。
03
吃完饭之后,四人各自回房休息了。
相信大家也能猜到,梁可展在小伙计面前“露富”,是十分危险的。果不其然,当天后半夜王瘦梅忽然被惊醒,听到隔壁有人大声说话,赶紧前去查看,才知道梁家兄妹俩被盗了。他们的三个大皮箱都被打开,财物被盗一空。
民国富家女子
梁家兄妹显然手足无措,一个唉声叹气,一个小声哭泣。王瘦梅走南闯北,自然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赶紧把小店的老板喊来,让他想想办法。那老板看了看现场,面无表情,说自己也毫无办法。
王瘦梅猜到会有这样的回答,语气立刻强硬起来,说道:“在你的店里被盗,你能不负一点责任?你先到前边去,不要走漏风声,等天亮以后,我去城里报案。”老板听到这话,平平淡淡地说:“这是汤副司令的地盘,军纪败坏,各种人都有,无法无天,除了蒋委员长,谁也管不了。”
老板一甩袖子就走了,王瘦梅四人也很无奈,只能坐在一起互相安慰。梁可展唉声叹气,说现在兵荒马乱,对破案不抱希望,只希望早点天亮,尽快上车离开这里。说完,她靠在哥哥肩头,低声说着什么。
王瘦梅注意到,梁可展与哥哥说话,中间还掺杂着英语,不太能听懂在说什么。但是,有一句话王瘦梅听到了,梁可展说:“到了重庆,这件事见了宋婆婆也不要讲……”
王瘦梅是记者,对有些字眼十分敏感,当他听到“宋婆婆”这三个字时,心里咯噔一下。到重庆见“宋婆婆”——王瘦梅立刻把“重庆”和“宋婆婆”联系到了一起,心中大惊,这梁家兄妹的身份不简单……
04
第二天一大早,王瘦梅让梁家兄妹在小旅馆等着,自己进了县城。他首先找到了该县的教育长,两人早就认识了。教育长听完王瘦梅的讲述,当即带着他一起来到警察局,找局长报案。
民国警察
警察局长虽然意识到王瘦梅不是一般人,但依然推脱说:“汤总部品类庞杂,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大机关,谁都知道它是抗战不足、扰民有余的部队,但谁也管不了。我虽是军警稽查处的副处长,但只是个摆设。正处长是汤总部的一位少将高参,要他挖自己的面子来破案,他肯吗?”
警察局长的这番话,透露了两个意思:首先,连调查都不需要,就知道和部队有关,看来这种事常有发生。其次,警察局长遇到和部队有关的案件,巴不得躲远一点,不会去处理的。
王瘦梅自然明白这一点,于是要求警察局长带路,去见见汤恩伯总部的那个军警稽查处处长。警察局长一脸的不情愿,百般推辞,王瘦梅只能威胁他说:“案子发生在贵县,如破不了,怕是与阁下的前程有关!”
警察局长也是个明白人,王瘦梅是《申报》记者,为啥要为一起小小的盗窃案操心?很明显,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既然有可能和自己的前途有关,那还是不要冒险,把这件事推给处长,自己撇清关系最好。于是,警察局长带着王瘦梅来到汤恩伯总部,见到了军警稽查处处长。
这个处长架子更大,完全没把王瘦梅放在眼里,听了案件的情况后,他抽了一口烟说:“在这里,这类小偷小摸的事情,哪一天没有三五起?如果件件都来找我,请我亲自过问,那我这个处长恐怕连放屁的功夫也没有了。你们还是留下地址先走吧,将来查出来以后,再通知你们。”
05
这明显是推托之词,这位处长说完,拿起桌上的报纸遮住脸,再也不说话了。其实,这一切都在王瘦梅的预料之中——处长愿意找个理由推脱,已经是给了王瘦梅很大的面子,他才不会管这种“小事”呢。
宋氏三姐妹
王瘦梅见状,大声说:“处长先生,怕我们还没接到通知,你这个处长已经被撤职查办了。弄不好连你们汤副长官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你可知道这失主是什么人?”
处长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还没来得及说话,王瘦梅就告诉了他梁家兄妹的身份,然后转身就走了。
梁家兄妹到底是谁呢?原来,梁可展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人。天津沦陷的时候,父母早已离开,但兄妹俩没来得及走。梁可展的外祖母小时候在威斯里安女子学院学习,与宋庆龄姐妹是同窗好友,一直还有联系。
外祖母担心梁家兄妹的安全,于是让他们想办法前往重庆,找到“宋婆婆”,请她安排兄妹俩去。因为外祖母一再嘱咐,路上不要泄露身份,所以他们沿路没有联系官员和部队,只装作普通旅客前往重庆。
王瘦梅将梁家兄妹要去重庆找“宋婆婆”的事情一说,扭头就走了。
06
回到旅馆之后,仅仅过了两个小时,那位处长就带着卫兵,押解一名身穿军装的人来到了旅馆。
见了面之后,处长态度大变,“卑躬屈膝”向梁家兄妹道歉,请求原谅。他说,这名小偷冒充军官,昨晚偷偷进入旅馆偷盗财物,败坏部队名誉,一定会受到严惩。说完,让人把追缴回来的美钞、金条、珠宝、项链一一清点,毕恭毕敬地还了回来。
处长傲气全无,哀求说:“现在案子破了,失物也全部追回,恳求你们到重庆后,在上峰面前千万莫提此事。”梁可图见状,平静地回答:“可以,但我们没到重庆之前,你们也不要泄露我们的身份。”处长一听,自然万分欣喜,点头答应。
其实这个窃贼是不是“冒充军官”,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破而已。两个小时就成功破案,效率这么高,全靠了梁家兄妹的“特殊身份”。
处理完此事之后,已经到了下午,四人也不愿在县城逗留,另外找车离开了。王瘦梅到达目的地后,就和梁家兄妹分别,此后的事情没有记载,想必他们兄妹两人顺利抵达重庆,去了。
在那个乱世,任何人都不能高枕无忧,遭遇盗匪贼寇很正常。但是,“特殊身份”就能有特殊待遇,让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