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饱读诗书,才高八斗,却时运不济,屡次科话考而不中,到40岁时有些心灰意冷,遂隐居故乡湘阴的山村中,过着半耕半读的闲散生活。
满40岁那年,左宗棠耕读山居,有时到私塾中教书糊口,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此时,太平天国运动在岭南风起云涌,大批太平天国的武装民众已经如浪潮般从粤、桂两省涌入湘、鄂、赣等长江中游省份。左宗棠这位科场失意者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洪秀全率太平军攻桂林而不克,旋即挥师北上,攻取桂北重镇、位于湘江上游的全州城,准备顺流而下,进攻湖南省府长沙。这时新晋湖南巡抚、江苏人张亮基在本地并无根基,不得不广泛征聘人才,来对付这种艰苦而危险的局面。
张亮基刚从贵州调来,在贵州时,他和左宗棠的挚友胡林翼来往密切,又是胡的上司,未到长沙时,便经常听胡林翼提起左宗棠大名。准备到湖南赴任时,他请胡林翼举荐人才,胡林翼一共保荐了7人,为首的便是左宗棠。张亮基见胡林翼如此推崇左氏,心想此人必不平凡。一到长沙,他即两次写信派人前去湘阴礼聘。
左宗棠自知生性狂傲,甚至有些桀骜狷介,不合时宜,尤其不适合混官场,加上连个进士都未得中,早就不打算竞奔仕途了,但架不住胡林翼一封接一封的来信,苦劝他放弃独善其身的打算,救湖南继而救天下。
左宗棠为公情私谊所迫,再加上挚友郭嵩焘的怂恿,不得已走出了湘阴大山,进入了兵凶战危的长沙。
别看左宗棠科场不顺,三次考进士而不得中,却有经世致用之才。他进入岌岌可危的长沙城,便替巡抚张亮基出谋划策,甚至亲自部署防御,策划守备。彼时太平军攻城正急,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用“鳌翻法” 围攻长沙,左宗棠随机应变,督率守军,堵缺口,塞地道,在城墙上架炮还击,浴血坚守,死战不退,相持了3个多月,击毙西王萧朝贵,重创太平军。
一时间,满城”只知有左师爷,不知有张巡抚“。后来,张亮基调任山东巡抚,没有正式编制的左氏再次辞归故里过隐居生活去了。
这几年左宗棠的政治活动主要局限在湖南一省。彼时曾、左还未正式合作,曾国藩率湘军主力出省与太平军鏖战,湖南东部常常受到太平军友军——天地会、半边钱、一股香等农民军武装的冲击。
左宗棠后来接受新的湖南巡抚骆秉章的邀约,在骆的幕府中一共干了6年。彼时新任湖广总督吴文熔竟战死于黄州(湖北黄冈),太平天国西征军接连攻陷岳州、湘阴、宁乡等地。左宗棠入骆幕后,竭力为在前线征战的湘军筹集粮饷、军械、炮船等作战物资的同时,还要设法同本地以及来自各方的多股武装力量周旋、作战。
在这6年中,骆秉章请他担任首席幕僚,参谋军机,筹饷练兵,选拔良将,两次挫败石达开数十万众的伐湘之战,使占据绝对优势的太平军在小小宝庆城(今邵阳)外损兵折将,一筹莫展;随后左宗棠分兵援助贵州、广东、江西,运筹帷幄,游刃有余,屡建奇功。
左宗棠的 卓越才干终于获得清廷认可,在巡抚衙门里的权责渐重,不免遭人疑忌,加上他恃才傲物,性格狂放狷介, 嫉恶如仇,对人对事绝不殉情,得罪了许多人。
某次,左宗棠因为永州总兵樊燮奴役兵丁,出行坐人扛轿子,还挪用公款,数目巨大,便代湘抚骆秉章以骄纵不法,奏劾樊燮,请清廷核实后予以撤职严办。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让左宗棠始料未及,深感“世事险恶”。
他奏劾樊燮后,谁知他的仇家反而怂恿樊燮到武昌诬告他。彼时的湖广总督官文,为官庸碌,素无主见,湖北布政使则暗助樊燮。官文把樊燮的诉状呈报到朝廷,主张严厉追究,即刻拿问,并奉旨传左氏到武昌对簿公堂,欲构陷治他死罪。消息传开后,朝野舆论大哗。
京师内外的文武官员听到官文欲置左宗棠于死地的消息,均感震惊。湖南巡抚骆秉章率先上疏力保;湖北巡抚胡林翼正在湖北、安徽交界处督师与太平军作战,知悉后感到非常愤慨,认为官文糊涂透顶,不愿和他废话,便直接上疏与清廷据理力争,还请湘军统帅曾国藩上书,为左氏辩冤,为他解说。
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
在朝中担任少詹事的潘祖荫,探花郎出身, 文章作得花团锦簇,他和左宗棠并不认识,从无瓜葛,因和郭嵩焘投契,听郭一言,便以湖广总督官文吹毛求疵上奏,奏章写得有理有据,酣畅淋漓,痛陈“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咸丰帝看到潘氏奏章后,似乎被这句话打动。而胡林翼的奏章中亦有“名满天下,谤亦随之”的诤言。咸丰帝看了这些为左宗棠求情的奏章,很是感动,便问宗室近臣、协办大学士肃顺:“现在天下多事,假如左宗棠真的长于军旅,亦不妨弃暇录用”。肃顺思想开明,一向主张重用汉官,他早就知道左宗棠才高八斗,又曾听王闿运说樊燮受人指使诬告始末及官文有意陷害之实情,当即说:“听闻左宗棠在湖南巡抚骆秉章幕中,赞划军谋,迭著成效,骆秉章的功,原都是他的功,人才难得,自当爱惜”。他当即请咸丰密谕官文酌情妥加办理。
官文接到咸丰帝密旨后,知道朝廷有意重用左宗棠,便不再催促他赶赴武昌到案对质,还绞尽脑汁设法奏复了结。这事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中间一波三折,险象环生,虽有曾国藩、胡林翼等好友的百般慰藉,潘祖荫的仗义搭救,左宗棠仍感愤懑异常,案子了结后,心灰意冷的他再也不愿重返骆秉章幕府了。
遭受挫折的左宗棠虽然心寒齿冷,发誓与仕途绝缘,却不料因祸得福。咸丰十年(1860)六月,在家闲居的左宗棠忽然接到朝廷诏命,命他以四品京堂职衔协助曾国藩治军,曾国藩同意他开始招募“楚军”,即后来的左系湘军。左宗棠本非池中之物,他人生路上的一次重大转机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