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港口 视觉中国 资料图
支持中小企业“海外展开”是2013年“日本再振兴战略”的重要支柱。日本从金融、财政以及加强支援机构等方面帮助中小企业海外发展，对推动经济增长和实现中小企业转型发挥了重要作用。这对于我国支持中小企业参与国际大循环、稳定和拓展国际产业链也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一、日本中小企业海外发展概况
日本中小企业海外发展，包括三个方面：
一是扩大出口，包括直接出口（指由公司以自己名义办理清关手续的出口）和间接出口（指通过国内的贸易公司、批发商、出口代理等进行的出口）；
二是扩大海外直接投资（指到海外建设生产或销售、服务基地）；
三是做好入境“应对”，要求中小企业对进入国内的外国游客做好销售和服务。重点是促进直接出口和海外直接投资。
进入新世纪以来，特别是2013年以后，日本加大了对中小企业海外发展的支持力度，并取得了重要进展。中小企业出口额由2000年的2.7万亿日元（其中制造业1.7万亿日元），增加为2019年的5.1万亿日元，出口额占销售额的比重由2.3%提高到3.2%。
直接出口的中小企业由2001年的4342家增加到2015年的9894家（其中制造业4720家、批发业4702家），中小企业出口企业中直接出口企业占比占由1997年的16.4%提高为2019年的21.5%。从直接出口企业的规模看，4-10人的出口企业占比仅为0.7%，而101-200人的中小企业占比为5.3%，201-300人的企业占比为22.0%。
海外直接投资逐步增加，拥有海外投资子公司或关联公司的中小企业由2001年的4143家，增加到2015年的6346家，其中制造业4216家，其余为批发和零售，以及服务业企业。拥有海外子公司的中小企业占比由2001年的9.3%提升为2018年的15.0%（中型企业为20.8%）。
入境应对也有很大提高，进入日本的游客数及其消费额由2001年477.1万人、1万亿日元，增加为2017年的2869.1万人、4.4万亿日元。
虽然2020年以来，国际上保护主义蔓延，特别是因新冠疫情冲击，日本中小企业出口和直接投资和进入日本的游客都有所下降，但中小企业海外发展的意愿仍然强烈。据2021年底调查，在未来三年中，表示愿意扩大出口的企业占82.8%，是2015财年以来的最高水平（84.9%）。其出口目的地：27.8%回答“中国”，其次是美国（21.5%）、西欧（9.4%）。决定进一步扩大海外投资的企业占比为23.1%，想扩大投资的24.6%，合计47.7%。投资目的地选择美国的企业占49%，其次是越南46%（大幅增加）、中国24.4%（有所减少）。
二、加强海外发展的动因
日本历来重视中小企业的海外发展，2013年制定的“日本复兴战略”更是将“中小企业海外展开定位为增长战略的支柱之一”。战略认为：420万家中小企业和小企业以其遍布各地的人员、商品和社区等资源，支撑着日本制造业的复兴，是高附加值服务业的源泉，是振兴地区经济，提升日本国际竞争力并走向世界的基础。复兴战略专为中小企业海外展开提出考核指标：未来5年中新增1万家海外发展的中小企业、力争到2020年中小企业出口额比2010年翻一番”。
促使日本加强中小企业海外发展的主要因素：
一是为了促进经济增长。复兴战略总论指出：“持续20多年的经济停滞时间过长，对日本经济和社会造成了严重影响”。而振兴中小企业，拓展海外出口和投资，就是结束持续20多年的经济停滞，使日本经济从停滞走向振兴，迈上新台阶，走上增长轨道的重要途径之一。
二是为了抢抓海外发展机遇。进入新世纪以来，全球化浪潮带动了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为日本中小企业利用海外廉价劳动力和市场，实现海外发展带来极佳的机遇。
三是为了帮助中小企业摆脱国内市场萎缩的生存危机。日本国内老龄化、人口减少和少子化等趋势导致国内市场需求不振，许多中小微企业面临生存危机。通过海外拓展，使中小企业融入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之中，有利于中小企业克服国内需求不振的挑战。据抽样调查，60%以上中小企业海外发展的动力是“对海外市场规模和增长潜力的预期，以及对国内市场萎缩的担忧”。
四是为了加强日本与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外交关系。通过中小企业参与官方援助（ODA）项目，既能帮助中小企业海外发展，又能很好实现日本政府对新兴国家、发展中国家进行经济援助，改善外交关系的目的。
此外，和其他发达国家相比，中小企业中的出口企业占比、海外投资占比日本都是最低的，如2012年，美英法德意50-249人的中小企业中，出口企业占比分别为66.8%、43.0%、49%、31.5%、53.5%，而日本为8%；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有海外直接投资的中小企业占比分别为17.2%、15.1%、7.0%、12.3%，而日本仅为0.3%，故日本认为在这方面还存在巨大发展潜力。
三、支持海外拓展的政策措施
企业海外发展并非易事。中小企业在海外发展中很难获得成功，主要困难是中小企业由于规模较小导致资金不足、人才缺乏、信息缺失、管理薄弱。针对这些问题日本采取了一系列促进中小企业海外发展的政策措施，主要是：
1.金融保险支持。在改善一般融资条件基础上充分发挥政策性金融机构支援作用：
一是由国有日本政策金融公库（JFC）为中小企业海外发展贷款，2021年在原有海外扩张/业务重组资金（包括外币贷款）和备用信用体系基础上，又开始为海外子公司办理“跨境贷款”，2021年JFC支持中小企业海外展开贷款业务实绩为16,873亿日元。
二是由日本商工组合中金银行设立专项贷款，为中小企业海外发展提供长期融资，以培育具有全球影响力的顶级隐形冠军企业。
三是由国有日本出口投资保险公司（NEXI）为中小企业出口、海外投资和贷款等海外交易提供相关保险业务。
此外，日本最大的商会组织日本商工会议所还专门创办“中小企业海外PL保险”，为中小企业因制造或销售的产品在海外发生事故时提供损害保险。
2.财政税制支持。日本政府每年都对各种支持中小企业海外发展的项目提供财政支持。支持项目包括海外市场开拓、销售渠道开发、人才培训、品牌培育、全球价值链建设、全球技术合作、强化海外经营企业管理基础等等。随着中小企业海外发展势头迅猛，财政补贴也快速增长。2012年支持海外发展财政预算为104.8亿日元，2022年的预算包括22个专项事业，支援资金达5635亿日元。
财政支持大部分拨交相关支援机构实施。如2022年度，支持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的“日本创新桥”项目的财政预算为255亿日元，用于帮助中小企业实施海外扩展的网络研讨会、推介活动等，并为中小企业制定海外扩展业务战略提供专业人士法律咨询支持。对日本国际合作机构（JICA）的“中小企业/SDGs事业支援项目”的财政预算为1501亿日元，用于根据发展中国家政府的要求和发展需要提供日本中小企业的产品、技术，并提高国际上对日本中小企业产品、技术的认可度。
财政支持资金部分直接补贴给海外发展的中小企业，如海外供应链多样化支援事业为116.7亿日元，用于直接支持企业引进设备，以实现海外生产基地的多元化和精细化。在税制方面，日本有外国税收抵免的制度，以消除国外和国内双重征税。
3.海外发展专业支持。根据日本中小企业厅编印的《中小企业海外发展支援政策集2018》，在海外发展各阶段的支援措施多达122项。
比如，海外拓展的第1阶段是“调查和了解”，有22项支援措施，主要是通过培训、咨询让企业掌握海外发展必须了解的国外市场的信息、国家的相关政策。
第2阶段是海外发展筹划，有32项支援措施，分别就制定海外发展计划、产品开发、知识产权支持等提供咨询和帮助。
第3阶段是海外发展实施，提供68项支援措施，为开拓海外销售渠道、海外直接销售途径、应对海外经营和投资风险（资金筹集、诉讼等风险）准备、资金筹集、获得海外知识产权支持、全球人力资源的开发和利用等提供专家咨询、培训和实际的运作。
4.支援机构支持。日本为中小企业海外发展服务提供支援的机构主要有四大类：
一是政府部门，主要有经济产业省及其中小企业厅、特许厅，外务省、国土交通省、农林水产省等政府部门。
二是特别行政法人机构，主要有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中小企业基盘整备机构（简称“中小机构”）、国际协力银行（JBIC）、国际协力机构（JICA）、日本工业所有权情报•研修馆（INPIT）。
三是政策性金融机构，主要有日本政策金融公库（JFC）、日本信用保证协会、日本出口投资保险公司（NEXI）、经济产业省海外需要开拓支援公司，以及商工中金银行。
四是经政府认证的公共团体支援机构，如日本商工会议所、中小企业全国中央会、全国商工连合会、日本律师协会联合会、行业协会、各种事务所等。
以上各类支援机构分工合作，为中小企业海外拓展进行全方位的业务援助。如日本贸易振兴机构、中小机构、商工会议所等都设有专门的海外发展支援平台，对有意海外发展的企业提供免费咨询、帮助制定拓展计划等。
中小机构还负责将具有优秀技术和产品的中小企业与大企业、海外企业联系沟通、提供海外参展、新产品开发、引进国际标准等支援；外务省提供政府对新兴国家政府援助项目的介绍及招标；贸易振兴机构负责帮助海外拓展人才培训，海外考察、洽谈，与海外市场对接，其众多海外分支机构为中小企业提供在海外租赁办公用地、当地市场开发等各种帮助；政策性金融机构负责海外扩张所需资金筹措支援，以特殊利率提供必要的设备和流动资金贷款，同时提供金融、信息、市场开拓等咨询。
JFC还与越南政府企业发展署（AED）签订谅解备忘录，促进中小企业在越南拓展。工业所有权情报•研修馆就知识产权风险、具体对策、知识产权管理利用等提供免费咨询和支援。日本律师协会联合会提供支持中小企业海外扩张的律师推荐、法律服务。
四、对我国的几点启示
第一，要充分认识促进、支持我国中小企业海外拓展、国际化的战略意义。在当前全球竞争加剧、贸易保守主义盛行、国际产业链供应链面临重组的形势下，促进和支持中小企业，特别是专精特新企业、规上企业直接出口和海外投资，将有力支持一带一路建设、促进国外国内两个大循环，更好稳定和开拓我国企业在国际产业链、供应链中的地位。通过海外拓展也有利于促进中小企业转型升级，提高国际竞争力，为我国高质量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第二，要切实加强对海外拓展和国际化的专项支持。中小企业海外拓展绝非易事，为此，要制定专门的扶持政策，并组织有关政府部门和相关机构给予专门的支援。特别要通过政策性融资、税制、财政补贴，在海外拓展所需的融资、人才培训、新产品开发、品牌培育、知识产权等方面给予实质性援助。
第三，从国家层面到地方各级政府都要建立和加强中小企业海外拓展支援机构建设。要充分发挥中国贸促会（国际商会）、全国工商联（民间商会）的支援功能，同时发挥外交部门、国家开发银行、国有技术研发机构，以及行业协会商会、法律和管理等咨询机构的作用，对中小企业海外拓展提供专门支持。
（作者浦文昌为全国工商联智库委员会委员，无锡民营经济和民间组织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