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清时期,让清廷最为又爱又怕的大臣,莫过于曾国藩。论能力,曾国藩是个不世出的人才。在太平天国锋锐难当,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江南时,八旗军和绿营军不堪一战,是曾国藩率领的湘军拯救清朝于水火之中。
但论出身,曾国藩却偏偏是个汉人。清朝能够入主华夏,鼎定中原,离不开汉人的帮助和辅佐。但汉人数量毕竟千百倍于旗人,清朝统治者们从未真正对汉人放下过戒心。所以,曾国藩即便被予以重任,却始终躲不过来自朝廷的猜忌。
在咸丰初期,曾国藩率领自己训练的湘军初出茅庐,旗开得胜。然而,寿阳相国祁寯藻一句汉人领兵非国家之福,就让咸丰皇帝打压了曾国藩近十年。
后来太平军气焰再张,非曾国藩出山不得收拾残局,最终靠着机运和实力,曾国藩率湘军攻破金陵,平定了太平天国。但立下盖世功勋的曾国藩,再一次成为了清政府猜忌的对象。
而加深清廷不信任感的,还有曾国藩收复金陵前后的几个举动:
一是金陵城破时,曾国藩向朝廷汇报洪秀全之子洪福瑱已经死亡,后来却被左宗棠发现其逃窜到浙江境内。
二是曾国藩向朝廷奏报,洪秀全的天王府库中没有一点金银财宝,也让人想入非非,是否曾氏有不臣之心,想私吞天王府库作为日后反清的资本。
曾国藩是个心怀戒惧的人,深知水满则溢的道理,所以在收得全功后,便急流勇退,有功不受,遇事推辞,意欲明哲保身。
曾国藩表示,对朝廷剿捻命令,自当责无旁贷,但对节制三省大权,则坚决请辞。由于曾国藩一直婉拒朝廷封赏,加之剿捻又鲜有捷报传回,让清廷不禁怀疑,曾国藩是否不愿再为清廷效力,所以在剿捻行动上故意迁延,希图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年的七月初九日,清廷颁发上谕,在谕旨中以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批评了曾国藩:
“曾国藩身任统归,责无旁贷。前经叠谕该大臣筹拨一军,兼顾晋省。……乃该大臣日久迄无奏报,于近来皖豫军情,及各路如何布置情形,均未陈奏,历次所奏谕旨,亦未答覆,实属疲玩因循。若欲藉此获咎,冀卸节制三省仔肩,何以仰副朝廷倚任之重。谅该大臣公忠体国之心,何忍出此?”
在曾国藩之前,清朝是委派僧格林沁在北方负责剿捻。捻军的特征,是特别擅长游击战术,故僧王的蒙古马队虽强,却只能击退,不能根除。
吸取僧格林沁的教训后,曾国藩制定的战术是坚壁清野,划河圈围,把捻军逼入包围圈聚而歼之。但这种战术的缺点在于收效缓慢,不花数年到十数年的时间难以成功。曾国藩并非对清廷不忠,只是为了一劳永逸,不得不从容布置,缓慢收功。
而对于不及时汇报工作的指责,曾国藩更是打心底里不服。曾国藩在回复朝廷的奏折辩解道,早在同治元年(1862年),自己就向朝廷说过,有三种事情不会奏报:“一则不轻奏谣传之言,一则不轻奏未定之事,一则不轻奏预计之说。”
每个将领都有自己的风格,有些人喜欢夸大战功,向朝廷邀赏,往往捷报频传,但实际上不一定取得了什么战果,比如清军将领胜保便是如此。
而曾国藩则恰恰相反,是个比较实事求是的人,有一分功劳不说两分话。既然不奏谣传之言,也不奏未定之事,更不奏预计之说,而正好剿捻行动是个要耗时数年的大工程,而且战术安排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那么不能三天两头给朝廷发捷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